不知是何缘由,长安的喧闹总传不至此。这个府邸就在世间,却隔绝喧嚣。
不知假山哪里引来的流水,不知牡丹何处找来的鸟兽。院子里除了鸟兽叽叽喳喳,流水哗哗,树叶随风摩挲,便是明世隐爽朗的笑声。
明世隐摆弄着自己的法器,法器彰显卦象,卦象只有明世隐一人识得。法器的法力不断喷涌而出,而当明世隐不使用时,法器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不只是明世隐隐藏了法器,还是这法器便是明世隐本身,没有人了解这法器的秘密。多年前女帝登基,明世隐便已算准。只是他推脱了女帝入朝的申请,女帝爱才,许了他这一风水宝地。
“师傅,今日是否可传徒儿心法?”李白再次开口询问。
李白住下以近半月,半月来,明士隐不是让他修养,就是让他打扫院子,亦或是陪他下棋。李白除了每日欣赏院中美景,能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摆弄院子里的木剑,与院内的假人起舞。
“十几天来,你问我可有下二十遍?”明士隐并没有传授其心法的意思,反倒是继续摆弄着花花草草,抚琴挪棋。
李白不解。
“是不是我有什么做的不到位的地方?还请劳烦师傅直接明了地指出。”李白再一次地拜在了明士隐跟前。
“徒儿可知何为心法?”明士隐一声长叹。
“心法乃控心自制之法,非身法所能比拟。”李白低头言到。
“心法有何用处你可知?”明士隐继续发问。
“若是勤苦修炼心法,便可展现出更加完善的自制力,戒骄戒躁,遇事沉着冷静,处事处变不惊,”李白答到,“身法登峰造极便可战胜天下之人,然心法毅然方可战胜自己。”
“答的不错。不过,你戒骄戒躁了吗?”明士隐背过身去。
“你有闲情在此发问,不如自己去后院体会。”明世隐没有再搭理李白的意思,继续摆弄花草,听闻鸟语。
李白回到后院,盘腿而坐。不过这好动的年纪,他哪耐得住寂寞。三五分钟不到,李白便再次把玩起了木剑。虽说他没有习武地经验,不过木剑他依然能够把玩的有模有样。李白首先手持木剑与假人对峙,盘绕着假人缓步,一圈,两圈,三圈,最后在假人的正前方停下,身体向前微倾,右手持剑贴紧背部,左手握空心拳紧贴鼻檐,身下马步扎地极其平稳,随时准备向前突袭。
李白以此式停留了数十分钟久。十分钟末了,李白离弦而去,干脆利落,分毫之间,剑指假人眼眉。
明士隐在一旁静静欣赏,低头而笑。
夜已深,明世隐却没能入睡,他依旧摆弄着自己的法器。明世隐仿佛向卦象求证着什么,最终,明世隐提起了笔。
长安城内喧嚣而不糜烂,全仰仗着大治安官狄仁杰大人。
今日,狄仁杰于城墙上巡视,这城北地城墙可谓长安城风景最好的地方,地势最为高耸,正前方的长安街道,尽收眼底,左侧的各官名邸,无限繁华,右手边的平民窟的一举一动,也尽在掌握之中。
狄仁杰最好之事便是亲手逮捕罪犯,用其手中的令牌,更是用其深不可测的推理之法。长安城好不容易平静一日,狄仁杰便显得无事可做,不尽耐烦。他紧锁眉头,在城墙上来回踱步。
不过能让狄大人清净的日子不可谓不少。
城墙下有些许的动静传来,狄仁杰早已发现,他眉头的结也渐渐解开。
“狄大人,城南有您的书信。”不出所料,半分钟后,元芳从城中匆匆赶来。
“何人,何事?”狄仁杰接过书信,准备拆开一探究竟。
“明士隐大人飞鸽所传,貌似有要事相求。”李元芳低头示意。
狄仁杰拆开书信,片刻过后,便笑了出来。城墙的笑声,传遍了整个长安。
“随我进宫。”
明世隐又在后院踱步。
李白还是像往常一样,举着木剑与假人对峙。
明世隐见李白从清晨站至午后。
“徒儿一动不动,所为何事?”明世隐见李白脸上露出飘逸潇洒又略显青涩的笑容,便知李白早已发现自己,便主动上前发问。
“徒儿为何要动?”李白笑着回答。
“一动不动,如何击败对手?”
“徒儿没有什么对手,徒儿面对的,只是徒儿自己。”李白笑着,依旧摆着他那御剑之势。
“何出此言?”
“师傅可见那木桩假人动过分毫?”
“不曾。”
“徒儿一样在此不动分毫,木桩不与徒儿一样了?”
明世隐笑着装作不解:“不动分毫,你如何击败自己?”
“师傅且看。”刹那间,李白那稳扎的弓步便散,李白闪至假人前,木剑直指假人眼眉,动作之熟练,气息之平稳,明士隐震惊不已。
“如此一来,你便击败了木桩?”明世隐鼓掌之余,缓缓发问。
“非也,徒儿今日又败了。”
“嗯,这又为何?”
“这假人便是徒儿,假人知徒儿在剑指眼眉后收手,利剑已出,他还是不动分毫,输的是我。”李白缓缓放下平举许久的剑。“而徒儿,明知会负于假人,却还是出招,着实愚钝,徒儿尚未参透心法。”
“哈哈哈哈哈,”明世隐笑声难掩,“如卦象所示,你果真乃天纵之才。为师有礼物要赠予你。”
“可是击败假人之法?”李白急切地询问。
“可谓是,也可谓不是。”
语罢,明世隐转身离开。
狄仁杰再次来访明世隐的府邸,明士隐于后院摆棋招待。此时的后院,李白正架势,与假人对峙,依然是身体向前微倾,右手持剑贴紧背部,左手握空心拳紧贴鼻檐,身下马步扎地极其平稳,随时准备向前突袭。
“此为何人啊,一动不动,像个木人,哈哈哈。”狄仁杰举起清茶饮茶而笑。
“不才之徒,早已与大人提起过的。”明世隐
“哦对对,隐士上次提起过的。”狄仁杰放下茶杯端正而坐,开始仔细端详棋局。
“上次所求之事,大人可有着落?”明世隐沉着落子。
“隐士与我交好十几年来,仅求一事,那我能不放在心上吗?”狄仁杰在棋局上费尽力气。
“此前女帝赠我之物,大人可有向女帝授意?”
“隐士放心,女帝爱才,所赠之物即便是隐士退回,只要隐士开口,女帝必将归还。”狄仁杰示意身后的随从,“今日我已经物品带至府上,归还给隐士。”
明世隐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只是,我有一事不明。”狄仁杰发问。
“大人所问何事?”
“久闻明世隐剑法炉火纯青,但是这只是传闻,我也从未见过隐士拔剑,可否告知隐士求此剑所谓何事?”狄仁杰落子许久,示意明世隐动子。
“狄大人断案如神,会不知我所谓何事?”明世隐笑了出来,摇头落子。
狄仁杰开始推理,陷入沉思。
“大人,该你走了。”明世隐笑着示意,“我还指望着大人哪日能够在这棋局上与我一教高下呢。”
“哈哈哈哈,隐士真爱说笑,长安城中,除了天元奕星,又有何人能够与隐士较量?”狄仁杰将目光挪至后院的李白身上,“我推测,是与隐士这个木人徒儿有关吧。对了,徒儿可有名讳?”
“李白。”
“李白?果真如白纸一般干净清爽。”
随后,明世隐也笑了出来,笑声传入李白耳中,李白依旧不动分毫。
狄仁杰离开了明世隐的府邸之后,随元芳在长安街上巡视。所到之处无不安静祥和,长安城一片繁华,所有人都对狄仁杰尊敬无比,因为他秉持公道,同样因为他的不畏权贵,平易近人。
“大人可曾听一传言?”李元芳望着这繁华的景象,对着狄仁杰发问。
“何等传言?”狄仁杰诧异。
“臣前几日在巡逻时,听闻路上有人道,说是长安城出了一名诗仙,所作只是,读诗之人无比惊叹。”李元芳手指蓝天示意。
“有这等事?我不曾听闻。”狄仁杰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偌大的长安城,有我狄仁杰不识之才?”狄仁杰不信,“我长安的科举,能够将真正有才之人发掘,女帝如此爱才,怎会错过这样的人才?”
“大人言过了,我想,传言依旧是传言。”李元芳笑着应到。
只是眼前这朱门客栈换了一番景象,让狄仁杰差异,原先这毫无特色的朱门客栈怎今日这般繁华?门口几个金子更是耀眼无比,着实让客栈看起来蓬荜生辉。
“欲上青天揽明月?”
李元芳自上而下读了出来,“何人所提之字这般豪爽?”
狄仁杰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着这字,这字体没有一丝工整可言,必定不是官中之友所提,而这文笔却又没有任何一名文人好友能够达到。虽说字体不够工整,但是看上去却清爽无比,配上这豪迈地语句,的确能够激发内心无穷的壮志。
狄仁杰步入了朱门客栈。
“小二。”李元芳上前示意店家。
“来了来了。”生意实在红火,店小二忙前忙后,抽身赶来,“这位客官有何吩咐?欸,狄大人,实在抱歉,有失远迎,大人里面请。”
“不必了,敢问店家,门口这字出自何人之手?”狄仁杰指着门口那金光闪闪地“欲上青天揽明月”。
“这,这是一名诗仙路过此地所留,朱门客栈着实能够激发文人墨客无穷的灵感啊,这不,这几日客栈所来之人源源不断......”店小二就此开始滔滔不绝。
“什么诗仙,你不要跟我故弄玄虚,招揽生意地把戏。”狄仁杰摆手,表示对这个回答的不满。
“大人,实不相瞒大人,这是一个毛头小子留下的字,小的看怪合适的,便留了下来,谁之所见之人无不称赞,说是什么诗仙所留,掌柜的才下令......”店小二怕激怒狄仁杰,这才一五一十地说出缘由。
“小的一开始也没当回事,只是前来观赏的人越来越多,前些日子,更是有人花高价收购这副字,还好掌柜的出手阻拦,不然小的呀,一时糊涂就给卖了,现在长安城啊,人人都说我们朱门客栈来了诗仙啊。”
“毛头小子?姓甚名谁?”狄仁杰眉头紧锁,他还从来没听过这样一号人物。
“小的记得,好像姓李,名什么,小的记不太清了就......”
“你可记得这人现在所在何处?”狄仁杰急切地询问。
“这个,这个,这个小的真的不知。”店小二表现出了十足的愧疚,“小的糊涂,小的糊涂,前些日子他还下榻在此,结果小的看前来住店的人越来越多,我就,我就将他赶走了。”
“你,”狄仁杰略显恼怒,“算了,下次再遇见这个诗仙,告知于我。”
“是是,小的一定记住。”
“李?”狄仁杰在脑海中反复检索这李姓之人。
“李白?”
李白仍旧背着剑与假人对峙。院子内观看李白举剑的鸟儿换了一批又一批。
“今日可寻的击败自己之法?”明世隐从身后接近,李白并未察觉。
“让师傅见笑了,徒儿毫无办法,只能在此对峙,以便不落下风。”李白收起剑,转身向明世隐鞠躬行礼。
“不必多礼,那你可有什么长进?”
“徒儿发现一事,十分有趣。”
“什么事?”
“徒儿时常与假人对峙一天,最后拔剑进攻,但是收剑时候,徒儿分不清是对峙的时间长,还是指剑的时间长。”
“哦?那徒儿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徒儿不懂。还请师傅指点。”李白再次向明世隐行大礼。
“哈哈哈哈,不必多礼,”明世隐将李白扶起,“过些时日你便会明白。”
“师傅来寻徒儿,所谓何事?”李白询问。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徒儿不解。”
“那日治安官狄大人来此,所言你没听闻吗?”明世隐背过身去,笑着问到。
“师傅与人交谈,徒儿即便听闻也该装作不懂。”
明世隐渐渐露出微笑,双手张开,召唤法器。法器凭空而现,泛出金色的光芒,让人难以久视。法器在李白上空盘旋,渐渐的,随着明世隐双手合十,法器所成的漩涡中,有一物件掉落。
李白反应十分迅速,单手接过,仔细端详。
掉落之物乃一青玉宝剑,剑鞘无过多的花纹装饰,但是剑柄上印又精细的雕文,细看乃一疾走之狐。此狐丝毫不见凶相,但是迅猛无比,而剑柄的另一面则刻有青丘二字。无论是剑鞘还是剑柄,皆露出不含杂质的青玉色。色泽不算鲜艳,但是却耐人寻味,百看不厌,玉所致的无与伦比的手感,让人爱不释手。李白将剑出鞘,锋芒所至玉光被全部遮掩,让人分不清这剑是玉制还是铁制,李白用手抚摸剑刃,剑却不见任何开刃的痕迹。李白改用手紧紧握持剑刃,却不曾被剑所伤。
“这是?”李白目光久久不能离开宝剑。
“青丘之剑。”明世隐收起法器,将目光投向了长安城。“此剑乃著名铸剑师干将的师傅欧冶子所铸,原料是青丘出土的和田玉,欧冶子的铸件之法无人能及,即便是徒儿干将也寻不出将玉与铁融合之法,宝剑没有开刃,却能够削铁如泥。欧冶子铸此剑以后,便没有人使用过,因为欧冶子没有遇到配得上青丘之剑的人,最终,欧冶子离去之时,将宝剑传给了干将,之时干将未能习得铸剑之法,所以青丘之剑,世间只此一柄。多年以前,女帝将宝剑赠与我,可我已不使剑术数年,便没有接受,今日我将他寻来,可赠予你。”
明世隐尽量不让不光落在青丘之剑上。
“师傅精通剑术?”
“多年以前的事了,那时为师以剑术出名,而非卦术。不然,你觉得一成日占卜算卦的隐士,院中为何立一假人,摆一木剑?”
李白急忙跪下,“那师傅能否教徒儿御剑之法?”
“等你哪日战胜自己,为师再考虑吧。”明世隐转身离去。
李白从未想过自己竟对剑如此喜欢。原先他爱的只有诗,不知接下来还会爱什么东西。不过他知道,只要是他爱的东西,拿起了,一辈子,便不会再放下。
李白起身,拿起青丘之剑,继续摆出架势。剑紧紧贴着李白的背,青玉散发出阵阵剑气,木桩随之颤抖。
借着剑气散出,李白随剑而动,朝着木桩位移,这次李白没有停下手中的剑,而是以极快的速度挥舞着青丘之剑,宝剑所溢出的光芒久久不能散去,在空中留下残影,片刻过后,李白收手,转身,剑回鞘。
木桩上倒是多了一排字。
“大河之剑天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