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皇城里,最高的建筑名为“方舟”,四海圣地。
方舟中悬浮的沉星台,专司星魂传承。
王室血脉方可于此受礼,携侍从承接星魂。
星魂降世,意味着承继之人,拥有了接近神明的力量。这力量各异,却都匪夷所思。
在星魂的绝对力量面前,凡人只能颤栗。
关于这份过于强大的力量,祖宗也立下了诸多训诫与规制。
核心内容,便是星魂之力只可用于造福于百姓,不可戕害百姓。
闲时治国安内,战时替军队赴死。
祖上规矩,国家、王室之间的纷争都交由星魂一战定夺。若侍从以星魂之姿身死,星魂之主便也将羽化消解。
此为血誓中的同生共死。
在大陆极西,有一处峡谷,本名斗渊,内有墨家、法家、公孙家历代主事层层禁制。因此哪怕谷内天崩地裂,谷外也不动分毫,祖宗训诫,星魂相搏只得于此处进行。王室血溅得多了,慢慢本名没人叫了,只记得唤作王者峡谷。
谷外有碑,记录此地所有胜负相关明细。
任何一国折损一名星魂,便也意味着折损一份战力。
若非重大事项,纠纷里,往往是战力低的国家妥协。
因此,星魂显得尤为珍贵,各国都视若珍宝,小心呵护还来不及,哪能轻易送出去搏命。
相互牵制,倒促成了大陆上绝大多数的和平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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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皇城正中,“方舟”若剑,高耸入云。
方舟门内,盘旋的云梯宛若登天,沉星台悬浮在方舟正中,色沉如墨,星光盈盈。
有位满头银发的大祭司伫立在沉星台前,四周边廊上站满了各国王室以及侍从。
大祭司背面,有一道直插穹顶的光幕,光幕之上留有七个位置。如今有一人位列其上,灰色长袍烈烈作响,覆上不知含义的面具,低头俯瞰众人。
长安未来的王,携孙家独子,从方舟底部开始踏上那宛若登天的云梯。
“孙恒,那上面可是活的七贤。待会一定要说上几句话。”年轻的太子昂着头,目不斜视,嘴角还喋着一丝笑。
“七贤大人只是观礼,礼成便走。”同样是目不斜视的回话。
“若你星承孟获那般狂徒,怕是七贤大人想走也走不了了。”
星魂有名,往往代替侍从本人名号在世间传扬。每一任继承星魂的侍从身死,星魂都会重新轮回到沉星台。只是每任轮回,星魂都累积持有者的部分神识,经历过越多轮回的星魂,攒积的神识便越厚重。曾有名曰孟获的星魂,在降世那一瞬便陷入狂乱,大开杀戒,许多防备不及的观礼嘉宾都成了刀下冤魂。
先皇侍从,也是从一位诗画双绝的雅士变成了杀戮果断的战神。曾在东海岛屿上连斩千余作乱流民,未留活口,包括妇孺。
持剑少年顿了一顿。“那时血誓还未缔结,请太子殿下赐我了断。”竟是字字铿锵。
一声钟鸣。吉时已至。二人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沉星台上的星魂莹莹亮亮的光晕此起彼伏,竟似幻境。
冗长的祷告文宛若墨汁,浓重又粘稠,从大祭司的嘴里沉沉坠地。
有几颗星魂应着祷告文缓缓升上半空,唱诗班的吟唱绕着那几颗星魂越发高亢。
偏偏,那几颗摇曳的星光,没有任何预兆的,如同掉入水中的烛火,嗞的一下,竟然灭了。
尔后整个沉星台都暗了下去。
大祭司,慌了神。整个方舟都慌了神。
不吉,大大的不吉。沉星台灭,是闻所未闻的异象。大祭司第一反应是朝着沉星台跪拜下去。想想不对,又调转方向,朝着七贤伏地叩首。
如果在场还有人能主持大局,便只有七贤了。
灰袍一跃,落到沉星台前。大祭司压抑住到嘴边的欢呼,下一秒,却只见那身灰袍和今日的主角二人,凭空,消失。
这场典礼最重要的三个人,消!失!了!
方舟内众人面面相觑。
“空山远寂。魂来。”面对异动,王室的本能反应便是召唤星魂。却只见手环上幽光一闪即灭,没了下文。
周遭一片愕然。
星魂不受召唤了!
仿佛为了证伪。方舟之内,魂来之声此起彼伏。过了半晌,又陷入绝对的寂静。
即便不信,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星魂无法被召唤了。一时间万籁俱寂,在场众人如同谪仙贬黜,失去星魂这满屋王室与凡人何异?
皇城墙外,方才消失不见的灰袍携着今日的二位主角,凭空出现在了一处隐秘的巷子里。
“来不及解释了。你二人,即刻前往起源之地。若我事毕,再回头找你们。这么久了,终于还是给他们逮到机会了。”是温柔的女声。“别死了。”接上一句重重的叮嘱,那灰袍便又消失在了二人面前。
方舟上,三长一短的钟鸣。
在昭告天下。
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