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本来许曼红和古亿阳是打算去公司看看的,因为古亿阳的妈妈好像是捎了什么东西给许曼红放在公司了,叫她和古亿阳去拿。r
许曼红倒是早早地就来等古亿阳了,坐在古亿阳的床上对着电脑乱敲。后来古亿阳喝着可乐进来的时候吓了一跳,原来他跑去打篮球了,才刚刚回来,满身湿透,长长的头发还滴着汗水。r
“什么时候来的呀？”r
“哦,来一会了……”r
“你等我一下吧,我去洗个澡。”r
“你现在流着汗洗澡很容易感冒的,还是等一下吧。”r
“没事的,以前不也这样,你等一下啊,上网咯……”r
“呵呵,在上着呢？”r
“看得出,对着它噼里啪啦的还能跟我一边说话,想必练过几招。”r
“呵……”r
古亿阳弯下腰脱了袜子,然后双手举起,摆出投篮的姿势向桶里一丢,果然双双进了。一双很好看的红色球鞋便放在床底下十分整齐,让许曼红奇怪的是她居然闻不到所谓的脚气,偷偷微笑了一下,觉得古亿阳真的和别人不同,干净得让人难以相信。r
许曼红听着卫生间里传出的哗哗的水声,一阵很温馨却又有一点失落的感觉。于是开始对着电脑发呆……r
……突然电脑屏幕出现了一只很可爱的卡通公仔,原来是有邮件了,是古亿阳的。许曼红也不知自己干嘛了,居然将鼠标移向“打开”。r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排列得格外整齐,有叶子盈,有金宁,有李友铭、柳娟,有夏林……r
许曼红一封封打开,一封封看下去,脑袋里一片空白,泪水静静地砸地键盘上。r
原来,这一封封好友的信,都是“骂”古亿阳的,每一个句子都让许曼红痛一次,“你对得起子盈吗”,“我真的看错人了”,“我一早都看出你们有鬼了,现在,连孩子都有了,心痛,你永远不懂”……r
当她看到夏林的信时,真的想一刀杀了自己。他说：“亿阳,你叫我向叶子盈解释,可是,她只是说孩子都有了,真的看错了你,她一直都说不会原谅你,而且……她答应了另一个男生,做了他的女朋友……”r
泪水大颗大颗地砸在键盘上。突然卫生间里的水声停了,想必古亿阳快出来了,许曼红这才回过神来。发现键盘被泪水弄湿,于是迅速擦了擦,没想到这一擦却碰到了“Delete”,将信给删了……r
古亿阳低着头擦着头发走出来,许曼红迅速关了机,低着头不敢让古亿阳看到自己又哭了。可是,还是让古亿阳看到了,因为,他一句话都没说,彼此安静得格外尴尬和默契。r
两个人走在黑暗的校道上,周围都很安静,因为是周末,人们都出去了,学校成了空荡荡的建筑。r
“亿阳,对不起……”r
“啊？”古亿阳突然愣了一下,本来听许曼红对自己说对不起已经挺习惯了,可是这次居然让古亿阳不知所措。r
许曼红停下了脚步,古亿阳也停下来,回过头看了一下,才退回了脚步。r
“亿阳,我刚才看了你的信……我……”r
古亿阳又是一愣,刚张开了口想要来个感叹词什么的,可是抬头一看许曼红的眼睛在路灯下闪着泪光,便静静地听她说完,心里开始乱成一团。r
因为许曼红,她,终于把自己孩子的事都告诉了古亿阳……r
古亿阳听着,渐渐地感觉到周围的风无形的掠过,灌满了他宽大的衣服,顿时打了个寒颤。夜,黑得让人看不清彼此的脸……r
……许曼红蹲下来,哭了。古亿阳靠着高大的树干,站在她的旁边听着树叶轰烈地褪色。还有浓郁的夜味来回悬浮游动……r
后来,他们没有去公司,也没有像电视情节那样,许曼红会抱着古亿阳在风中哭泣。他们都很安静,因为,许曼红走了……r
走了,不是死的意思,是离开了,不见了。r
今天一早,古亿阳刚睁开眼睛,就觉得双眼疼痛,摸来手机一看,里面装满了短信,是……许曼红。r
“亿阳,很感谢你一直对我的关怀,一直对我的谅解。我真的对不起你……我会向任何一个误会你的人解释我的事情。我走了,想去外面安静地走一走。替我向古阿姨道歉,我不是她那个很好很乖的曼红……我……r
好了,一切都像这一年的秋天,来得格外缓慢。我走了。我永远祝福你。”r
古亿阳合上手机,看着外面匆匆的秋色,灰灰的天空,泪水还是掉了下来。r
许曼红是真的走了,没有告诉任何人,却告诉任何人关于她的事,包括夏林,叶子盈,金宁,柳娟,李友铭,还有爱她疼她的父母……r
许曼红买了张终点不曾听说过的火车票,坐在靠近窗子的座位上,看着外面迅速倒退的风景,将手机的蕊卡丢了出去。那张金属铁芯在阳光下翻着翻,闪着耀眼的光亮,在空中画出一道美丽的弧线……r
很自然,任何人都知道了许曼红的事。r
李友铭和金宁对着电话半天说不出话来,柳娟更是连手都颤抖了。只是夏林比较冷静,只是对叶子盈说了句“嗯,我还是没有欺骗自己……”r
然而这句话倒让叶子盈流下泪来,扒在夏林的肩膀上弄湿了他粉红色的上衣。为许曼红哭泣,为古亿阳悔悟,为自己此刻翻天覆地的心绪慌乱……r
本来以为古亿阳背叛了自己,所以和夏林在一起就没什么了,可是……可是现在……现在误会了古亿阳,而我却……r
正不知所措着,包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r
“喂……”r
“子盈啊!听说了没有？许曼红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古亿阳的种……”r
“咳咳,听说了,还收到她的邮件呢。”r
“喂,那小子真的还挺痴情的哦,没想到和夏林那小子都挺老实的。”r
“……娟,那个倒是听友铭那片子说您老有人要了？”r
“呵呵,是啊,怎么了？不可以吗？”r
“可以……”r
“不说了,你快和亿阳通话吧,我这电话费贼贵,再聊……”r
……r
所有的人都觉得对不起古亿阳,也都纷纷向古亿阳道歉。然而当他看着每一封道歉的信时,都在默默地祝福许曼红,都在默默地沉静。r
叶子盈和古亿阳还是没有通过电话,可是她说：对不起,亿阳,我应该相信你的,我却……你问我是不是有新男友了,我……的确有了新男友,对不起……我们相隔太远了,我希望你能找到你的幸福……r
北京已经进入初冬了,叶子盈还是不太习惯北京的天气,总觉得周围刺骨的风灌满了整个外套。夏林则会在她的身旁呼出白色的雾气,用双手来温暖她的双手,然后彼此微笑,彼此沉默……r
古亿阳一个人走在上海的冬天里,今年的上海还没有开始下雪。路的两边排着些很整齐的树木,它们早早地已经在冬天到来之前掉光了叶子,光秃秃地树枝伸向灰色的天空。有很小的风,可是已经足够让古亿阳觉得寒冷了。然而很突然,当他走完整条安静的街道时,天空纷纷飘起了小雪,很安静,很小,就像鹅毛。第一场雪,今年属于上海的第一场雪。r
突然有一个男人匆匆从古亿阳的身边走过,和古亿阳等高的肩膀碰了一下。那人回过头向古亿阳道了个歉,然后低着头匆匆向前迈去。古亿阳站着看那人的背影,突然觉得熟悉了起来,还有刚才闪过的那张脸……r
“石伟……”古亿阳突然灵光一闪喊了出来。r
那人突然站住了,头发微微飘动,可是过了一会儿他还是继续向前走,弯着腰,雪花落满他的肩膀,和他的背影。r
古亿阳突然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自己向前迈去,于是,他拦住了那男子……r
他停下脚步来,开始慢慢地抬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可是依然可以看清那张脸。没错,是石伟!r
古亿阳站着,双手搭在石伟的肩膀上,彼此居然一句话都没有说。真的想不到,想不到是石伟,想不到他已经留着长发,背着吉它,还有两腮未曾刮净的胡茬……r
“亿……亿阳……”看来真的是石伟了,而且他还记得古亿阳。r
后来他们一起走路,一起将街道越走越安静,一起没有笑容。r
他们来到了一家咖啡厅,是古亿阳挑的,因为这里有高大的玻璃幕墙。很快地,服务员就端来了两杯冒着白烟的咖啡。今天饮客真的很少,两杯黑褐色的咖啡简单地浮着白雾,外面的玻璃幕墙结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气,依稀可以看见街道上行色匆匆的人们。r
古亿阳趁石伟喝咖啡的时候偷偷端详了一下他。他还是长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天生就是当体育委员的料。只不过现在是一张微微成熟了的脸,比先前瘦了点,看来他过得不好。r
后来古亿阳很希奇地拿起石伟身旁的吉它把玩了一下,丝毫都没有觉得石伟生份,却忘记了自己和他已经有三四年没见过面了。然后他拨动了几根弦,虽然自己并不懂吉它,可是吉它发出的声音无论如何都是那么的好听。古亿阳微笑了一下,突然觉得冷落了石伟,于是小心翼翼地把吉它放回去,靠在干净的桌脚上。r
他们谈开了,然而两个大男生确也没什么可聊的。然而,简单的语言伴着单调的白雾从口中吐出,年华的碎片却散落了一地……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