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雨也停了。他们很顺利地从车篷里骑出自行车,蓝色与红色的同型跑车。他们穿着白色而宽大的校服,穿梭在连成一片的树荫里,稍长的碎发跟在他们的后面,车铃的铃面上闪着耀眼的阳光。当他们骑到校门口时,由于人多,他们必须放慢了速度但还是没有停下来,凭着高深的技术依然慢慢向前艰难地爬行。r
“嗨!你们好!……嘻嘻!”几个提着大袋大袋东西往学校运的女同学同时向他们打了招呼,兴奋得脸上都堆满了笑容,乱了阵脚。r
他们回过头才“嗨”了一声,夏林干脆停了下来,用脚一撑便笑眯眯地“你好”着,说了几句话。后来发现古亿阳已经出了校门,才匆匆忙忙蹬车追了上去：r
“急什么呀？你这样好像很没礼貌,平时我是怎么教你的？嘻嘻,许曼红又不在,怕什么？……”r
古亿阳没有开口反驳,转过头来瞪了夏林一眼,于是又安静了下来。两个人踩着车,两旁是郁郁葱葱的高树,头顶是泛红的天空,夕阳挂在他们的前面,影子跟在他们的后面……r
第二天。r
夏林早早的便来到古亿阳家门口,喊了几声还是没人应,以为古亿阳又像上次那样放他鸽子了,索性就调过车头刚一踏上,那扇铁门就被撞开了,露出一辆蓝得发光的跑车,还有一个身材和自己差不多的男生,脱口而出：r
“喊什么喊!皇上不急太监急。”r
“你!……”r
夏林被气得脸红耳赤,也想用几个词语来挖苦一下他却搜肠刮肚也找不到。r
一路上他们并车而骑,夏林说昨天那几个女生应该是暗恋他们了,评点着哪个长得好看,哪个头发长了,哪个眼睛黑大而明亮。古亿阳也只是听,偶尔“嗯”了一声,或者“是吗”反问一下,大部分都是半低着头,偶尔会看一下从身旁飞速倒退着的树影。他曾说过喜欢植物而不喜欢动物之类的话,所以自己也像植物一样安静着整个心灵,似乎遗忘了现在,有着另一个世界,就连夏林也闯不进去。夏林也总是说他“安静得像植物”却写得一手好文章,而且每科成绩他们都不相上下,使夏林经常臭骂老天一顿,然后就开始“复仇”计划,一定要逼得古亿阳请自己吃很多零食和饮料才顺气。r
像绿阳这样一座长江旁边的城市,初秋和夏天是没有什么区别的。只是日历薄了,他们的头发长了,傍晚的天空泛红了,没有暑假而需要上学了,睡得少了,吵闹的夏蝉不再鸣叫了……r
他们很快便来到了学校,原来走读学生也不少嘛,学校门口都被自行车挤满了,都是差不多这个时候来上学的。其它人都是下车牵着车走的,而古亿阳和夏林两人则是坐在高大的跑车上用脚撑着向前,两个人也似乎意识到很不好意思,却没有下来的趋势,仍然是挤在人群中艰难地进了学校,一直到骑进车篷才下来锁好车。提上书包往肩上一挂,吊儿郎当地走向教学楼。他们穿着同样的校服,挂着同样的书包,留着稍长的碎发,连身高体型也差不多,在外人看来就像一对同胞兄弟,而认识他们的人都知道他们是铁了很久的死党,两个人就是他们的世界,虽然不时打闹着,但绝没有任何隔膜,就连亲兄弟也难以有如此情谊。r
“啊!古亿阳、夏林……”r
从身后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她显然意识到刚才那句话的音贝,所以惊骇地快速抚住了嘴,却早已被前面的夏林听到了,于是转过身微笑着向她们打了一下招呼,古亿阳也只好转过头标准地“你好”了一下,急得女生们乱得不知说什么好,尴尬了好几秒。于是他们就一起边聊边走着,其实也只是夏林和她们边聊,古亿阳都是心不在焉地走着,话也不说,让女生们都不敢怎么大声说话,生怕打扰了他的思绪。当他们两个男生和几个女生一起走进教室的时候,全班同学先是呆了一秒,然后就轰然大叫起来,女的嫉妒,男的可惜。古亿阳无意地坐在椅子上发呆,夏林也意外地老实陪着古亿阳坐下,要是平时他准会飞到她们的座位上介绍自己和古亿阳的,这时让古亿阳突然有点感激之情,怀疑地端详着夏林。前面的几个女生围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好像又在议论着他们,显得很神秘,使他们两个男生都有点不自在,好像背后的汗水湿湿地粘着衣服,怪痒痒的,脸颊和耳朵也因温度略升而微微泛起红晕。r
中午的阳光极为强烈,软弱的植物都被晒得奄奄一息,古亿阳也很心痛可怜它们,也许是因为热的缘故吧,古亿阳也没有心情吃午餐。他们中午是不回家吃的,一路上阳光太猛了怕被晒黑了,学校饭堂的伙食实在太差,他们从初中开始就没进过饭堂了。身旁的夏林饿得直叫,古亿阳却说没胃口,叫他自己去吃,可夏林还是不走,他们几乎习惯了两人的世界,真不知什么时候少了谁会怎样,只好在一旁吵着求着,最后终于决定去外面吃拉面,夏林请客。r
像他们这样的富家子弟在学校外面这种面馆吃拉面还真少见,大排档的师傅光着膀子“武勺弄面”,随便的几张方桌却坐得满满的,好不容易才占着一张空桌。刚点了拉面,夏林已经手拿着筷子比画起来了,一边议论着早上的那几个女生,好像对其中一个较高瘦留长发的有点兴趣：r
“亿阳,那个叫金宁的怎样？她好像是暗恋我了吧。”r
“主动、被动弄反了吧？”古亿阳微笑着说。r
夏林明白过来时,放下筷子扑了上去,拉住古亿阳校服上的领带一勒,一边说：“‘僵尸’也会笑？”然后放开手：“好像很久没见你笑过,难得,就饶了你吧。”r
古亿阳马上把领带松了松,边咳嗽着说：“你真幸运,能够认识我。”然后两人就笑起来了。拉面刚一端来往桌上一放,“一、二、三!”他们已经像饿狼似的吃得相当不符“公子”身份了。r
以后的日子夏林好像很注意那个叫金宁的女孩子,古亿阳也似乎意识到了,问他是不是真的,他就会答：“窈窕淑女,君子好求。”然后对古亿阳说：“她们对你也好像……呵呵……”就会听到古亿阳习惯的“免了,请慢用。”r
一般放学的时候,他们都没有立刻急着回家,不是老师找他们联络感情就是被女生们围着问各种各样的问题,夏林倒是蛮积极讲解的,古亿阳则会独自溜到操场旁边的台阶上听广播。r
沙哑的喇叭声一遍又一遍地唱出老得发黄的歌曲,前几年流行过的歌曲依然喋喋不休地重复着。古亿阳似乎回到了初中时代的日子,落拓地会与夏林争这争那的,妈妈也会经常地出现在班主任室,笑着和老师侃谈,那时的天空蓝而高远,树木繁盛而又慢慢发黄,然后剩下光秃的树枝堆上晶白的雪花,在阳光下融化成小水滴,在空中画成一道光闪闪的垂线,落在松软而冰寒的土地上,成为下一个植物的起点……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