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千钧始来人不待 (1)

第 38 章 千钧始来人不待 (1)r

升平携宫人回转东宫,远远便见东宫大殿此刻灯火通明,宫人内侍在殿外频繁行走,侍卫更是围满回廊。升平狐疑,提心斗胆下辇一步步踏上台阶。r

人未及大殿已有侍卫高声通报,声音层层传达,似怕极升平会骤然闯入影响其中大事进展。r

瞬然,殿门由内咣铛铛推开,李建成金冠赤裳,面笑神定的由殿内迈步走出来。r

升平率众人下跪,他含笑扶起升平手臂,关切询问：“怎么回来这么晚,本宫差点去和二弟要人呢!”r

察觉李建成语气似乎夹带不满,升平垂首不曾回答,李建成展臂搂着羞涩的她入怀,“太子妃怕是累了,不妨回内殿休憩一番？”r

升平从李建成怀中窥视,发现殿门内影影绰绰似有十几人人影在噤声隐藏,这些人的身影透过窗纸僵住不动,显然意在隐瞒她。r

升平会意,登时俯身对李建成施礼：“谢太子殿下,臣妾立即去偏殿休憩。”说罢正要转身之时,李建成在升平的耳边道：“太子妃,且等等。”r

升平心中不由咯噔一下,不敢再轻易妄动。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李建成此时必定是正在聚集臣官商讨如何除掉李世民之事,因为她的无意中闯入,自然引发君臣所有戒备。r

李建成此时……会动手杀她灭口吗？r

心中忧虑百转,身上竟被人披上一件黑雒毛风麾,黑雒毛硬挺,毛尖抚在升平脸颊犹如李建成冰冷手指,激起她一片战栗恐惧。r

“秋凉风急,太子妃小心身子。太子妃更要能做到临于风前不动不摇,才能身体安虞无忧。”李建成倾身贴在升平背后声音沉沉的道。r

升平良久以后才回答：“是,臣妾明白太子殿下话中意思,臣妾先行告辞。”r

宫人簇拥升平悄然离去,李建成静静伫立东宫正殿门口,直等到不见升平一行人人影方才对身后之人冷笑声：“魏征,你们出来吧。”r

殿门由内再次推开,魏征等十几人尴尬走出,纷纷向李建成俯身施礼：“太子殿下,太子妃如此游离太子殿下和秦王两边实属危险,不若……”r

李建成缓缓开口：“不若本宫亲手杀了她？”r

“杨家如今已没有仰仗,即便太子殿下动手杀了杨氏也有缘由。太子妃不守妇德,秦王意欲媾合,再由太子殿下亲手正法以正百姓视听,孰是孰非天下人自然分得清楚。不知太子殿下意下如何？”魏征抿胸前胡须道。r

“明日魏征魏卿家不是还要弹劾秦王吗？此番折腾可有充裕时间？”李建成漠然回首,一双凌厉眼睛直视魏征。r

“这个……”魏征被李建成犀利视线逼得垂首不语,两人僵住不动,四周臣官宫人也都屏气凝神不敢出声。r

突然,台阶下蹬蹬跑上一名跟随太子多年的心腹内侍,噗通跪倒在李建成脚边,“太子殿下,奴才有要事禀告。”r

“讲!”李建成不耐烦的拂袖。r

内侍有些犹豫,一时不知该讲不该讲,他暗自打量四周臣公神色也是纷纷探究,遂贴心悄然站起俯在李建成耳边轻声道：“秦王新婚之夜只身离开秦王府……”r

“他想做什么？”李建成一把抓住那名内侍的胳膊,厉声反问。r

内侍从未见过李建成如此严厉过,他顿觉惊惶不已,壮胆压低声音又道：“秦王潜入皇宫,已向东宫而来。”r

升平独自躺在床榻上,心中正在难过。一挽青丝胡乱覆在玉枕上,如同寂寞的蔓藤爬满整个空凉的芙蓉簟。r

心中被寂寞纠缠,几乎按捺不住的她拼命阖紧双眼,不想让自己去纠结李世民的新婚之夜,不想让自己去揣测李建成聚集谋臣的内幕,她只想求个安然入睡,却不能够。r

丝滑的寝被遮不住身心空荡,除了辗转,还是辗转。r

寂静无声的大殿,长乐不在,侑儿不在,第一次,升平察觉自己如此害怕黑夜寂寞,更害怕没有人陪同的夜晚。r

耳边似乎有人在说,我许你倾尽天下。又似乎有人在说,我们从水路出宫,从此山高水阔。记忆如同水纹般层层蔓延开,她如同被人溺在水中,冰冷的水就此漫过喉咙让她难以喘息。r

“笃笃。”有人敲门。r

“进来。”升平骤然睁开眼,疲累的她平躺在榻上,全身异常无力。r

长乐碎步走入大殿,整个人轻轻附在升平耳边嘀咕两句,升平眼底骤然燃起一丝光亮随即又再熄灭。r

“也太大胆了,他一个人发疯也就罢了,凭什么要拉上本宫一同丢掉性命？”升平似不以为意般喃喃。r

长乐又俯身道出几句,她低低的声音传入升平心底引发悸动。月色如霜,升平被冰冷的颜色夺走最终的坚持,茫然起身随着长乐去赴这个明知注定自己会沉沦的约会。r

大约还是因为耐不住寂寞吧。女人最怕寂寞,因为寂寞容易噬人心骨,寂寞容易噬人神智,此刻她心中空白一片,木然披上风麾匆匆从内殿后门离开。r

静夜偷偷行走的长乐不曾手执宫灯,后门原本应有的内侍也悉数不见,一路月光随同升平而行,静静为这个深夜赴约的寂寥女子照亮。r

栖凤宫,算起来升平已许久不曾去过了。r

从她不再是大隋公主开始,从她不再纯真如同往昔一般,她便远离了那方净土。那个嬉笑打闹的小阿鸾,那个只愿与杨广桂花树下翩跹奔跑的小升平,皆随着栖凤宫被改换的宫名而远去,她始终在刻意躲避经过此处。如能不经过栖凤宫便命人远远避过去,必经时,她也会执意中别开双眼视线不去留恋那些过往。r

他,偏约她在此处相会。动了她心头最在意的心思。r

三更时分,荒废的宫殿里梧桐树叶阔繁茂,摇碎点点月光银影。r

升平推开宫门而入,长乐则垂首伫立在栖凤宫门口不再向内前行,任由升平一人徐徐步入感受过往。r

脚下有数丈堇色红毯直入殿内,已经败落的宫苑唯此毯异常簇新。升平摸进栖凤殿内,漆黑的夜色里四处弥散着熟悉的气息,她毫不费力摸到宫灯所在,还来不及再寻找火镰人已跌落宽阔怀中,炙热的唇暖暖的贴了上来。r

升平向来在情事上被动,可今日两人纠缠在她的昔日梦境里,似乎变得不那么真实起来。于是升平恍惚的舍弃所有矜持只剩下独占爱人的欲望,不闪不躲,亦用力回吻他。r

良久,两人唇舌分离,她不察自己话语中竟含了些许幽怨：“今夜秦王本应红烛美人相伴还来此处犯险做什么？”r

轻叹声幽幽怨怨,气息更是摇曳他人心神,似哀恨,似寂寥,一声催入人心,惹得李世民几乎情思迷离,还想再亲吻梦中辗转思念的她。r

“因为我想你。”李世民张臂搂住升平。r

不知为何,秦王府艳红的喜庆无法掩住升平失望离去的孤寂身影。独坐在喜房的长孙无垢面容时似升平嗔怒,时似升平羞怯,提醒李世民今夜还有一人独自隐匿在宫中寂寥空望着一同携手。r

无诏入宫是死罪,即便身为皇子也不能幸免。独见妃嫔也是死罪,即使有天塌地陷大事也不可擅行。r

偏李世民遏不住自己的思念,动用所有隐藏内宫线人,费尽千辛万苦潜入她昔日宫苑,只为在自己另娶之日许她一个终生承诺。r

“等我,你一定要等我。来日,你必定是我的皇后。”他炽热嘴唇在她耳边呢喃,轻呵气息入骨销魂,用许诺吞噬升平的所有理智。r

升平俯在李世民怀中不再想其他,为轻飘飘一句话嘴边浮起笑意。他不再是世敌李家亲王,她也不是前朝杨氏公主。他们不过是世间最寻常不过的男女,纠缠着欲念。r

真心若此,夫复何求？r

“为什么不回答我？”李世民听不到升平回答急了起来,怕她还在伤心别扭,他执着的望着她求一个肯定的回答,人似孩童般忐忑难安。r

“红嘴白牙,说了也不过是过耳云烟,什么时候秦王亲手拿了凤冠跪在本宫面前,才真答应你。”身处再熟悉不过的栖凤殿升平似乎也轻松了许多,随意娇嗔眼波流转。r

李世民紧蹙眉头,一把用力箍紧升平郑重发誓：“我说的话,句句当真。”r

升平羞涩别开双眼,有意为难：“谁也没说秦王的话是假的,只问秦王届时是跪还是不跪？“r

“若有一日我大功得成,必手持凤冠跪行至公主面前如何？”李世民的呵气徘徊在耳边,升平身子不住微微颤动。r

升平还未回答,门外已有匆匆脚步声猛地响起,只见一步冲在前,咣当一声踹开大门,大笑道：“怕是没有那日了吧!”r

李世民将升平挡在自己身后,升平见状却反手掌掴李世民,清脆声响出其不意回荡在大殿李世民顿时怔怔,他眼睁睁望着升平飞一般奔向李建成,跪在夫君脚下不住哭泣,双肩不停的颤动似异常害怕惊恐。r

升平偷眼瞧去,此时李建成身后伫立数名贴身带刀侍卫,皆是常随太子身边以卫安全的熟悉面容,想来他也觉今日太子妃有辱名节之事不宜被外人知晓。r

长乐则披头散发的夹杂在中,人被侍卫绑住手脚,颈项上更是架着明晃晃刀剑。并非是她不示警,而是根本来不及示警时,刀剑已经逼到了身边。r

荒殿内,升平,李建成,李世民三人各怀心事对立,阴森黑暗中根本看不见彼此表情,心中却在暗自揣测着容忍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