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血泪织就新嫁衣 (1)

第 28 章 血泪织就新嫁衣 (1)r

春去夏至,离李世民向南苗开征不过三个月,升平大婚的日期转眼已至。r

升平曾以为李渊那次威胁过她后会降低太子大婚的标准,岂料却愈加奢靡浪费,外人不知皇上心中是何所想,也只能遵旨照办。r

太子东宫终于修缮完毕,一切皆照原本升平所住的栖凤宫陈设布置。轻纱垂幔袅影回廊,殿门前处处弥散素桂香气,隐隐笼罩着这座坐落在当今皇上耽耽注视下的人间仙境。r

东宫已经修缮完毕,皇上赐婚圣旨已下,太子建成来小殿的次数也理所当然越来越多。r

他时而与升平在临水回廊前眺望极致美景,时而与升平在宫檐下惬意临摹书画,两人俊俏美曼的身影状似亲密徜徉在宫殿之间若仙子入尘,宫人常远远眺望感慨,窃以为哪怕传说中的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惹人羡慕罢了。r

太子建成含笑凝视升平,声音却异常低沉冰冷：“还有多久咱们大婚来着？本宫居然给忘了。”r

升平听得建成声音不禁浑身一抖,垂低视线而笑：“臣妾与太子殿下明日大婚。”r

李建成取下升平手中的紫毫蘸满浓墨,嘴角还噙着阴冷的笑：“本宫非常高兴太子妃殿下你时时刻刻记得这些。”r

夕阳余晖为他阴戾面容笼上淡淡金色,深似李世民的面容又被平添些许庄重,今日此时,他心中明显带有沉重心事,大概心不甘情不愿的他还在想着那位选择自尽身亡的太子妃吧,毕竟血统里流淌的皇族血液让他为了皇位连心爱的女子也只能被迫舍弃。r

一想起那个被舍弃的华良娣,升平便缄默不语,似被什么东西堵住喉咙吐不出来。她遂提笔书写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①r

李建成看着升平的诗句睥睨嗤笑,也拿起金狼毫蘸墨,铁划银钩般写下：狂劲逐我冲天地,逆浪展翼舞苍穹。②r

他的字迹苍劲刚硬,字字力透纸背,升平望着太子所写诗词心中不禁一沉。r

身处太子之位理应尊养仪态,为的是来日一旦坐上皇位需有统领天下的宽广气度。而太子建成字里行间隐藏的分明是被压抑许久,想要从荆棘里拼出一条血路欲展翅高飞的野心。若此诗词是李世民写出丝毫没有不妥,因为他此生注定与皇位无缘,抒发一下压抑心中壮情豪气也不为过。但李建成是太子,却依旧如此压抑不忿……r

看来,附太子建成以千斤重担的不止是李世民一人,才会迫使李建成有此不得施展的抑郁。r

升平猜测的惶惶胸口难免气闷,人不住的咳嗽。李建成却面容含笑脱下自己身上轻纱迦羽的披麾围在升平身上。披麾明黄的带子在她的下颌处轻轻勒紧,让升平想起那日李渊对自己的缠颈越发显得惊惶。r

李建成抬手为升平拂过额上被风吹乱的发丝,似笑非笑道：“太子妃如东风凭力送本宫直达云霄,所以太子妃可不能病,病了,本宫会摔的很惨的。”r

升平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勉强扯动嘴角缓缓低头,恰似听不懂般将李建成的话融入娇羞中。r

见状太子建成哈哈大笑,升平则暗暗咬住舌尖,手脚冰冷。r

“明日大婚之夜,但愿太子妃也能如此娇俏可人。”李建成再次为升平抚去耳边发,升平屈膝施礼,谨慎回答：“但愿太子殿下也能如此疼惜臣妾。”r

升平的回答似乎激起李建成一些回忆,人一时顿住,再开口时声音又加了些许认真：“你放心,本宫一定会疼你的。”r

升平毕竟少艾年纪,虽有国仇家恨夹杂其中,但一句男人发自肺腑的情话仍是让她眼眶不觉发热。此生她曾想过嫁的人只有杨广,哪怕连婚后恩爱的场景都曾憧憬过,可现实偏要她与他人共举合卺同入锦帐,心中难免沉沉悲恸。升平嘴角的笑容渐渐放缓,一点点收敛到心中某一角,像针扎的一样疼痛。r

夕阳终在九重宫阙一端缓慢落去,天色泛起一抹诡异的紫色光晕,渐渐黑下的春夜风卷衣裙,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暖。r

李建成拉起升平纤细的胳膊,他指远处幽幽宫影笑着问到：“这宫里太子妃熟悉吗？”r

熟悉。深入骨髓般的熟悉。r

这座宫城每一个角落都有幼年阿鸾奔跑过的足迹,树上,怪石后,池边,甚至商议朝事的大兴殿都遍布了她最后的童年记忆。r

李建成得意的低笑,搂住升平的肩头：“本宫想,从小生长在此处的太子妃一定知道怎么坐上两仪殿,怎么走上凤座。”r

太子的言语间透露着志在必得的信心,也表明升平是他登天时必需借用的阶梯。此时的他才是真的李建成,一个隐忍在父亲羽翼下,一个永远被兄弟掩盖光芒的人。r

他习惯生活在阴暗中,如鱼得水。r

侑儿似乎能察觉到姑姑升平的心结整夜哭闹不休,升平只能不住摇动臂弯来逗他。才六个月大的婴儿已经能双眼盯着升平质问,质问她到底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下去。r

乳母是由皇上李渊送来的,升平不得不用,但她会每次会命令乳母挤出奶来由长乐端给幼猫服用。长乐久在宫中服侍,这些招式也摸得清楚,每次回来都说猫儿有幸,升平才敢给侑儿服用。怀中的小人成长的实属不易,眼见着眉眼越发肖似杨广,升平也颇感欣慰。r

此刻侑儿已经停止哭泣,瞪着一双黑黑的眼珠儿看升平。升平望住他,口中不知说给谁听的呢喃：“不想姑姑嫁是吗,所以侑儿就用哭来阻止？其实姑姑也不想嫁,可我们姑侄的性命都栓在这一嫁上,你说姑姑能怎么办呢？”r

侑儿似乎听懂升平的唠叨,一双柔嫩的小手挥舞着想抚摸升平的脸。升平眼眶发热,低下头,将轻轻埋在他的怀里,悄悄将自己的眼泪蹭在孩子的衣襟上,不敢让才几个月大侑儿看见自己惊惶的眼泪。r

升平还是害怕,她预感到李建成绝对不是表面呈现那样的斯文有礼,他学足了李渊虚伪的十分,最擅长做足表面功夫,但背后的阴冷却让人毛骨悚然。她甚至可以预见自己未来的太子妃之路必定不会是坦途一条。r

“太子妃殿下,睡吧,明日即将大婚,礼仪繁琐,太子妃殿下总要攒些精神应对。”长乐小心翼翼的说。r

升平依旧逗弄着怀中的孩子,将手掌捂在面容上,将笑意隐藏在掌心后：“侑儿,看着姑姑,姑姑马上就要不见了,马上……”r

“还有,嫁衣已经熏浸过了,沐浴香汤也已准备好。太子妃殿下现在可以沐浴更衣。”长乐不知自己还要说什么,面对升平的不理不睬,她有些自言自语的忐忑。r

升平手掌慢慢张开,露出一脸寂寞笑容,轻轻用指尖点在侑儿的脑门上：“好了,侑儿别看了,姑姑去沐浴了,明天是姑姑大喜之日,你要来吗……不,你不能来,你是代王,你是前朝的皇子,所以你只能在宫里和乳母待着,你们一同祈祷姑姑明日大婚顺利……他们会给咱们姑侄俩留会儿性命……”升平说到此处幽幽叹息着,她将侑儿放入长乐手中,“明天务必看好代王,你必须寸步不离。不许让侑儿吃任何东西,也不许带侑儿见任何人。”r

长乐谨慎的点头,将代王小心抱好。r

升平悄无声息的走入偏殿,登上沐浴清池,而后一步步踏入温热的水中直至将头埋入水中,温热的水漫过她绝美的脸颊,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眼泪的坠落,似乎,满脸睡衣又没有眼泪坠落。r

从水中钻出,升平吐出憋在胸口的气息,耳边能清楚听见更漏声声,点点滴滴提醒着她即将到来的大婚。升平慵懒的撩起水中的花瓣,一朵一朵,一瓣一瓣揉搓在身体上,轻轻洗净所有昔日荣华尊严。r

从此,世上再没有升平太子妃,只剩下一个属于大唐的太子妃,从此,世上再没有在父皇母后膝前撒娇的阿鸾,只剩下服侍仇人的大唐嫔妃杨氏,称谓几经转变却不曾迈出宫廷一步,她始终逃不脱这座囚宫。r

手中碾碎的花朵一团团跌落水中,溅起温热的水珠,滴在升平的脸上,恰似几滴思念的泪水。r

骤然,升平耳边听见背后一丝铁甲响动,她猛然从水中回身,只见犹如天神般的男子正风尘仆仆的站在身后。r

黑色的铠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长长的鬓发凌乱垂在眼前,遮挡住来人的所有情绪,他盔甲的声响震动内里服侍的长乐,长乐跑出见到来人后几乎惊呼出声,升平立即喝止长乐举动：“出去!”r

长乐紧紧盯了来人一眼,立即躬身出去,反手将殿门紧锁,自己则靠住殿门放风。r

“你和他明日大婚？”来人似乎没有被长乐的呼喊扰乱心神,只是死死盯着升平露在水面外的雪白臂膀,声音嘶哑的问。。r

升平面无表情,语声平静：“是。“r

“你难道等不得我回来吗？“他蹩眉望着升平,目光幽深如潭。r

“你觉得皇上会容本宫等下去吗？”升平别开脸,嘴角噙满冷笑,似乎在嘲讽他问题的幼稚可笑。r

李世民当然知道父皇选择他不能归来时举行大婚的意思,所以对升平的质问根本无理可据,可他听见升平和太子即将完婚时,犹如被人背叛,一股怒气逼得他放弃思考一意赶回阻止。r

“你要我怎么做？”李世民闷声发问带着周身盔甲又向前走了两步,两人距离之近,升平甚至可以清楚看见李世民身后佩剑的剑鞘上还有已经干涸的褐色血痕。他风尘仆仆赶回,甚至来不及换洗衣衫整理仪容。r

升平冷笑：“秦王此刻能做什么？阻止太子大婚吗？秦王恐怕做不到这些吧。”r

当然做不到,除非李世民能忘记自己身份,将主婚的父皇一同杀了,这一点李世民不可能允诺升平。r

“既然如此,那就请秦王回军营去吧,与本宫多说无益。”升平抬起雪白手臂,拒他千里之外。r

李世民叮着升平扬起的纤纤手指,双眼一眯,猛地拉住她的纤细手指从水中将她整个人用力拽起,赤裸全身的升平不想李世民敢如此大胆竟怔怔的忘记挣扎人也顺势脱离水面。r

刹那间水花千朵四溅,在宫灯下晶莹剔透的散开,他用力将她搂入怀中紧紧困住,不顾自己身上盔甲会给她白皙的肌肤留下伤痕,只想好好抱着她来慰藉自己空虚的胸口。r

升平压低声音：“秦王最好放开本宫!”r

李世民低头望着怀中颤抖着的升平,高傲的眉眼正如梦中思念,他终于知道为何自己在疆场上第一次丢了魂魄。r

沙场上尸横遍野时,他会想起升平眺望宫倾时绝望的眼神,肩膀负伤流血时,他会想起自己曾含在嘴中的升平殷红双唇,这个亡国太子妃让原本只知道沙场征战的李世民几乎忘记自己最喜欢的事是驰骋千里接纳臣服。r

他开始无比思念家乡,思念那个身处宫阙中的不肯低下高贵头颅的羸弱女人。r

李世民收紧臂弯,用尽全身力气。盔甲的铁片已经深深刺入升平的肌肤,一道道细小的血痕慢慢被轻易割出,他低沉的说：“我不想把你给任何人。”r

“你必须把本宫给任何人。”升平说出事实,也是李世民不可能违抗的事实,纵使他多么不甘不愿也必须如此,别无他法。r

“不要逼我,你知道我根本不想!”李世民低吼出声,却发现自己的辩解非常苍白无力。r

升平不再说话,默默忍受冰冷的甲片带给自己最后的痛感,数千甲片割伤的疼痛证明她还是一个活着的人,她几乎快被窒息的宫闱逼成没有血肉的木偶傀儡,感觉不到生命的真实存在。r

李世民恼羞成怒将怀中的升平吻住,辗转在她唇齿间的欲望又何止男女之情那么简单,他想要这个女人臣服微笑,不要那副始终高高在上的模样,为什么如此困难？r

李世民愤怒的动作使得升平被牙齿齿划破嘴唇,直至血腥味从她的嘴唇里溢出李世民察觉到,方才停止自己疯狂的动作。r

被他蹂躏完毕嘴唇的升平脸色惨白,面容上依旧毫无生息的表情,“秦王请回,皇上在秦王出征后曾与本宫深谈,希望本宫能谨守太子妃身份不要做出有辱大唐皇族名誉的事来。”r

李世民终于明白升平此时的艰难处境,缓缓放开怀中的她,他不能给她带来生命危险,他还没有能力为她解决所有危险。r

但,升平身体上骇人的伤痕还是看呆了他,他悔意的开口,“我……”r

升平重新回到水中,用温暖的池水包围了自己已经僵硬的身体,她一边清洗伤口一边哑声道,“秦王请回吧,若有不甘也可以留下观礼。”r

李世民右手握紧身边佩剑,直直望着升平动作良久,终还是转身离去。r

升平低垂双眼轻声呼唤：“长乐,给本宫拿玉肌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