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1 章 第一百五十章 石破天惊
在清泉宫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天了。这几天嬴政没有再来，寒芳也落得清静。
寒芳不知道下一步自己该怎么办，只是虚度着日子。
她发现冷宫并不是一个清静的地方，每天天刚亮，关在这里的女人们就会在一些女官的监视下开始劳动，从事浣洗、缝补、劈柴、洗恭桶之类宫里面最脏最累的活计。
这里每个人都面无表情，像一个只知道劳动的木偶人，苟延残喘地度过自己的余生。
寒芳自嘲地想：我是否也成了她们当中的一员？
隔壁院落里，一个女官正在喝骂一个女子：“动不动就装病偷懒，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你的柴都堆了多少天了？！”
挨骂的女子倒在地上，边擦眼泪边挪动身体，支撑着从地上跪坐起来，艰难地拿起一把斧头去劈柴。她双臂举斧头的样子十分吃力，一斧子下去木柴几乎纹丝未动。
寒芳摇摇头，哪里都有这样不平的事。本来想管一管，又一想，自己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苦笑一下，正欲离开。
走了几步，突然觉得那个女子似曾相识，寒芳转过头定睛细瞧，原来是当日和自己一起被送进宫来的女孩——石玉。
女官也觉得天热，不愿意再多骂，坐到一边通风处喝水，冷冷地看着石玉。
院内其他的人各自默默做着自己的工作，不闻不问，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寒芳走到石玉身边缓缓蹲下，握住石玉发抖的手，轻轻说：“我来帮你。”
石玉抬头见到她微微一愣。
院内所有的人似乎被定格了，都一动不动地望向寒芳。这几天她们或多或少听到了女官们议论她的来历和过去，都好奇地望着她。
“都看什么？接着干活！”一个女官高声喝道。
众人这才继续做自己的工作。
石玉苍白的脸上全是汗水，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寒芳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滚烫的，寒芳回头道：“她真的病了。”
女官愣了一下，鄙夷地说：“那又怎样？还以为自己多高贵呀？不管以前如何，来到这里就都是奴隶，都要干活，偷懒就要挨罚！要不是犯了罪或者干了见不得人的事，会被贬到这里？”说着呷了口水，啐道，“呸，天天装病不干活，还以为自己很金贵呢？”
面对女官含沙射影的话，寒芳淡淡一笑，扶着石玉轻轻说：“你在一边坐着，我来劈柴。”
石玉还要争抢，被寒芳强行按住。
女官也没有再言语，挑眉斜眼看着寒芳，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模样。
天突然间黑得像墨汁染过一样，雷声由远及近，闪电在云缝中跳跃着，一阵凉飒飒的风横扫而过，卷起地下的浮尘直扑面颊，顿时吹净了寒芳的一身燥热。
豆大的雨点自空中洒落下来，院内的人丢下手中的活计往廊下跑。
寒芳扔下斧子扶起石玉刚跑到廊下，被女官伸手拦住：“你们的活没有干完，不能避雨。”
寒芳刚要争论，被摇摇晃晃的石玉一把拦住，冲着她摇了摇头，拉着她回到柴堆旁，弯下腰拿起斧子。
稀稀落落的雨点打在清泉宫的青砖地上，发出时紧时慢的沙沙声。石玉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浑身不停地颤抖，像秋风中瑟瑟发抖的树叶。
“你去躲躲，我来做就好了！”寒芳对石玉轻轻说。
石玉胆怯地摇摇头，偷偷望了女官一眼。
寒芳叹了口气，也没有勉强。
雨点落得越来越紧，寒芳的衣服已经湿透，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天也越来越黑，似乎黑夜提前来临。
石玉的身体在雨中晃了几晃，扑通一声倒在青砖地上。
“石玉！”寒芳大呼一声，扔下斧子，想把她从湿冷的地面上扶起来，可是自己根本搬不动她的身体。
“你们快过来帮忙呀！”寒芳冲着廊下的人大喊。
可是廊下没有一个人动一动。
一阵骤风吹来，寒芳打了个寒噤，周围人的冷漠更让她觉得心寒。她看着无动于衷的人群愤怒地喊：“今天倒在雨里的是她，没有人管，明天就是你们，同样也没有人会管！”她把石玉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艰难地架起石玉的身体。
廊下有几个人迟疑了一下，终于迈出了脚步，奔到雨里，伸出了援助的手。
石玉病得很重，浑身热得烫手，嘴唇和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
寒芳心里一阵刺痛，她紧紧握住石玉的手，轻轻呼唤：“石玉，石玉。”
石玉痛苦地呻吟一下，嘴唇翕动：“水，水！”
寒芳向四周看了看，拿起一个木盆跑到廊下，伸手去接天上的雨水。
没有火，寒芳把冰冷的雨水倒进一个碗里，送到石玉嘴边。
石玉喝了一口，浑身一激灵，清醒过来，缓缓睁开眼睛，搜寻了半日，看见蹲在身边的寒芳，嘴唇嚅动了一下。
寒芳忙伏下身，侧过脸去听，却听不到她说什么，只看见两行眼泪从她脸颊无声地滑落。
寒芳又疼又急又伤心，强忍着眼泪说道：“你先别说话，好好休息。”
石玉摇了摇头，嘴又动了动，舌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寒芳忙又喂了一口水。
石玉微弱的声音说：“姐姐，我不行了，我好怕……”
“你没事，你没事的。”寒芳安慰道。
“姐姐，叔叔对我说宫里是个好地方，说送我来享福，可是姐姐，我发现宫里不是人待的地方，特别是女人，这里的女人不是人，连狗都不如……”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寒芳用手掌替她擦着眼泪，哽咽着道：“妹妹先别说这些，先好好休息。”
石玉微微摇了一下头，断断续续地说：“我……我……”想要说话，可是已经发不出声音，眼睛死死盯着屋顶，只剩下微弱的喘息。
寒芳五内俱焚，冰凉的衣服贴在身上，冷得她瑟瑟发抖。
她忽的一下站了起来，顶着大雨快步跑到宫门处，拍着门大喊：“开门，开门，快开门！”
可是没有人回应。
“开门，开门，快开门！”寒芳不停地呼喊，她感觉到浑身的血液就要沸腾。
青砖地上的积水被雨点打起大片的水泡，哗哗的雨声、不时轰隆隆作响的雷声和寒芳极力的喊声交织在一起。
拍打了半天，毫无作用。寒芳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昏迷中的石玉身边，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摸摸她滚烫的额头，探探她的呼吸，气若游丝。
她仰望天空，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无助过。猛然间想起了兰儿，想起兰儿临走前哀怨的笑容。
不！我要反抗！我不能坐在这里，徒劳地等待！寒芳想到这里，从地上跳了起来，冲到院内，冲到柴堆前寻找那把斧头。
寒芳拎着斧子怒冲冲走到宫门前，大喝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双手抡起斧子，拼命向宫门劈去。
天上的雷响得令人恐怖，闪电时而像一条苍龙从云缝中窜出来，将阴森森的清泉宫照得一片惨白。
宫门很厚很结实，一斧子下去仅仅是砍掉了一些木屑。寒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砍下了第二斧，第三斧……仿佛她劈的不仅仅是一扇宫门，而是心门。
寒芳看着木屑一点一点地飞溅，只有一个念头：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离开这个人间地狱，如果要我在这里苟活着，还不如死去！
清泉宫内的女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傻傻地看着疯狂的她。
“开门！开门！”寒芳在滂沱的大雨中，疯狂地喊着，疯狂地劈着。
劈门的巨响和空中的雷声时而此起彼伏，时而重叠在一起。巨大的响声震得整个清泉宫、乃至整个王宫似乎都在颤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