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6 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桃花情缘
时间飞逝，转眼就到了六月。
巍峨的蕲年宫在朝阳的照耀下，灿然生光。大殿的红墙已经被巴家献上的丹砂又从新粉刷了一遍，焕然一新。殿门口铜兽、香鼎、仙鹤的腹中燃着百合香，雾霭缭绕，给人紫气东来的祥瑞之感。
嬴政下了早朝回到蕲年宫。他也不急于进殿，在晨光中舒展着身子，深深地吸了两口清凉的空气，漫步踱着。如今他越长越英挺，面部的早熟加上他的龙行虎步，无不有着帝王的威严，朝政的磨砺更让他显示出十足的王者霸气。
寒芳刚做完晨运换好衣服，边低头系着衣带边走出殿门，却一头撞在了背着手立在甬道上的嬴政怀里。
寒芳惊呼一声抬头看见嬴政怪道：“你站这里干什么，正好挡着路？”
嬴政咯咯一笑，背着手道：“你自己走路不看，还怪我？”
寒芳揉揉被撞得发酸的鼻子，笑道：“谁知道你会站在这里？”
“你急匆匆地去哪里？”嬴政好奇地问。
寒芳顽皮地眨眨眼睛道：“去清姐那里。——你今天回来这么早？”
嬴政一下把将要抬腿离开的她拉进怀里，压低声音道：“今天哪里也不许去，老老实实陪着我。”
寒芳乖乖地说：“那好吧，我不去了。”
嬴政开心地一点她的鼻子，宠溺地说：“这才听话。”
寒芳突然发现自己和嬴政之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以前的嬴政似乎像个孩子，很依赖自己；可是现在的嬴政已经变成了一个男人，而自己更像一个被他宠爱的孩子，她自己似乎也慢慢接受了这种感觉。
又是钓鱼！我不喜欢钓鱼！寒芳心里嘟噜着拿着鱼竿闷闷不乐地坐在湖边。
“不喜欢钓鱼？”嬴政笑着问。
寒芳指指自己的脸：“看这里还看不出来？”
嬴政饶有兴致地说：“那你想做什么？我陪你。”
寒芳翻着眼睛想了半天，还真没有什么想做的，随口说道：“真的好无聊，也没事可做。”
嬴政眼睛盯着水中漂浮的鱼漂，淡淡地问：“最近你不是经常往你的清姐那里跑吗？”
寒芳撇着嘴没好气地反问：“我的行动你不是了如指掌吗，还用问？”
嬴政淡淡一笑说：“我准备给蒙恬和巴清赐婚，如何？”
“啊？”寒芳张大了嘴，“你说什么？”
嬴政重复道：“我准备给蒙恬和巴清赐婚，你觉得如何？”
“你怎么突然想起了这个？”
嬴政答非所问：“虽然两个人年龄相差有些大，但是我觉得这不是问题——蒙家将门虎子，巴家名门望族，倒也般配，你觉得如何？”
寒芳略一思索，摇摇头道：“以我对清姐的了解，除非你用王命压她，否则她不会同意。”
“为什么？”嬴政轻笑，“要不你帮着说和说和？你出面应该会好一些。”
寒芳嗤之以鼻：“你什么时候喜欢管这些婆婆妈妈的闲事了？”
嬴政被抢白得一怔，反问：“巴清若是能留在咸阳，你不就有人做伴了？难道你不希望她在咸阳吗？”
寒芳淡淡一笑，拒绝得很干脆：“我觉得这种事情是人家自己的事情，还是不要管得好，要说你自己去说，我不去！”
寒芳虽然拒绝了嬴政，但是见到巴清的时候还是把这件事情提了一下。
巴清听后苦笑一下：“妹妹以后莫要再提此事。”
“为何？蒙家是朝廷重臣，蒙恬是将门虎子，更何况他对姐姐是一见倾心。”寒芳突然打心底想促成这桩好事，这样或许清就不再孤单。
巴清蹙着眉头问：“妹妹，如果是你，你会怎样做？”
“我？”寒芳茫然看着巴清。
“大王对你也很好，你为何还只念着要找他？我看你该正经考虑一下你的事才对。”
巴清的话让人无从反驳，寒芳无语。
巴清甜蜜而又凄凉地笑笑：“夫君曾对我说过一生一世只要我这一个女人，我也只要夫君一人。”她的眼中蕴藏着泪光。巴清抬手拭了拭眼角，微笑着说，“妹妹代我谢谢大王的美意，请大王收回王命，清实不敢当。”
寒芳向嬴政表达了巴清的意思，叹了口气，幽幽地说：“她是一个痴情的女人，一生都只会为一个人守候。”
嬴政若有所思地望着寒芳，笑问：“那你呢？”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寒芳突然想起了浩然，为了一句誓言，巴清会守一辈子，自己呢？自己有这个勇气吗？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动摇了。
夏日的天空是那样的蓝，日光是那样的强烈，天上地下处于一片耀眼的光明之中。湖里的荷花已经打出花苞，含苞待放得像羞涩的少女；偶尔有一两朵已经张开了笑脸，露出了鹅黄色的花蕊。
寒芳走在湖边的林阴小路上，不时望着湖水发呆，一个近侍飞奔着过来，跪下禀道：“韩姑娘，大王正找您呢。”
“找我？”寒芳停下脚步想了想，转身往回走，刚出了御苑，就遇到了急着找她的嬴政。
嬴政走得满头大汗，没等寒芳说话，就笑着说：“芳，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又去哪里？”
“上林苑！”
上林苑方圆近百里的地方早已被围墙围了起来，又经过几年的扩建，风景比初时更加优美。亭台楼榭，小桥流水，湖泊山丘宛如一幅水墨画。
马车到了上林苑。
寒芳刚要下车，被嬴政一把拉着。
嬴政笑道：“等一等。”说着拿出一条丝帕轻轻蒙住了她的眼睛。
“你要干什么？”寒芳抬手要摘掉丝帕，耳边听到嬴政温柔地说，“别动！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然后被嬴政抱下马车。
寒芳只听到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感觉到嬴政抬腿进门，上台阶，走了好一会儿，嬴政轻轻把她放在地上，在她耳边柔声说：“到了。”然后轻轻解开丝帕。
寒芳睁开眼睛一看，惊呆了，绿油油的草地上，几百个人拿着风筝线在跑，天空中各式各样的风筝在自由地飞翔。
嬴政柔声说：“上次，你放木鹞，没有尽兴，今天一定让你玩得尽兴。”接着笑眯眯地说，“我本来还在考虑怎么办呢，蒙恬告诉我你想放木鹞，我就想出了这个主意。”
寒芳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只是目不转睛望着嬴政。
嬴政贴在寒芳的耳边轻语：“知道为何选今天吗？”
“为何？”寒芳茫然。
“因为今日是你的芳辰。”嬴政温存地说，“难道你忘了？今天是六月初六。”
“啊？哦！”寒芳这才明白嬴政为什么要让蒙恬去查自己的户籍，心中涌起一阵阵感动。
“走！我们一起去放木鹞。”嬴政愉快地拉起她，跑到草地上。
立刻有两个内侍把手中的风筝线跪呈过来。
二人拉着风筝在草地上飞跑起来，风筝飞得很高很稳当，不一会儿寒芳爽朗的笑声也随着风筝飘荡起来。
嬴政看着笑面如花的寒芳，嘴角、眼底全是笑意。
徐徐的晚风吹来，送来阵阵清凉。空气中混合着上林苑果园即将成熟的果实的清香。
嬴政携着寒芳来到一个院子。在院门口，他挥退了所有的人，拉着寒芳的手走进院内。
进到院内，寒芳再次惊呆了。月光下，满树的桃花在枝头静静地绽放。
这怎么可能！这个季节怎么会有桃花？走近一看，原来满树的桃花都是用绢布而做，寒芳回过头吃惊地望着嬴政。
嬴政背着手慢慢踱过来，轻轻说道：“喜欢吗？我让三百名宫女赶制了一个月，才做好。”
寒芳慢慢走在桃花树下，空气中居然还有桃花的花香？
“春天的时候，我命人把桃花摘下来，捣碎了，取出花露，这里的每一朵桃花都被花露浸过，所以才会有桃花的香味。”嬴政的声音梦幻般地响起，“我要让桃花一年四季为你而开……”
寒芳痴痴望着在枝头绽放的桃花，心中荡起一丝丝涟漪。
二人走到了桃花林深处。
两株最大的桃树立在空地上，一个吊床静静躺在两棵树中间，树下的几案上摆着各种时令水果。
如此浪漫的情景，寒芳心里怎能不感动？她嗔道：“这样做太浪费了。”
嬴政柔声说：“只要你喜欢。”如水的目光注视着她，“喜欢吗？”
“桃花开得正艳，你把它摘下来，树叶长的正茂，你把扯光，这样破坏了大自然的平衡，这种美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寒芳心里很复杂，有了莫名的感觉。
嬴政不以为然地说：“只要你喜欢就好。”含笑凝望着她，话题一转道，“还记得我们初见时的情形吗？”
“当然记得，那个时候我以为你是个登徒子。”寒芳低头吃吃地笑。
“现在呢？”嬴政凑过来，浅浅的笑容挂在嘴角。
“现在？”寒芳打量嬴政，这才发现嬴政身上根本没有穿龙袍，而是穿的一件普通的衣服。她俏皮地反问：“你觉得呢？”转身坐在吊床上。
“我不知道，我要你说！”嬴政有些焦急。
寒芳轻笑道：“现在也不是好人。”
嬴政的孩子气又上来了：“我怎么不是好人了，你说，你说。”说着就要上来捉打她。
寒芳笑着从吊床上跳起来，像一条美人鱼一样从他的指尖滑开。
“不许跑！有本事你别跑……”嬴政模仿着当日她的口吻。
“不跑才怪！不跑才是傻子……”寒芳反过来模仿着他。
二人围着桃树嬉戏起来，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跑了一阵，寒芳喘息着说：“好了，好了，不跑了，累死我了。”笑着倒在吊床上，娇喘连连。
嬴政笑着说：“当日是你追着打我，今天我要你还回来。”
寒芳把脸伸过来：“好好好，给你报仇吧！当日我把你的眼睛打青了，你也把我的眼睛打成黑眼圈吧！”挤着眼睛等着挨打。
嬴政笑着走了过来，抬起手臂，握紧拳头，当手快要触到她的脸庞时，拳头变成了手掌，在她的脸上慢慢抚摸着。
寒芳睁开了眼睛，恰巧与嬴政对视，他深邃的眼睛里装满了毫无掩饰的爱意和宠溺。
嬴政看到月光下的她面若桃花，粉白透红的脸上秋波盈盈，不施脂粉的打扮，更加衬托出少女的纯真和灵秀，宛如一朵风中摇曳的桃花，展示着生命的风采。
这脸庞甚至比桃花还要娇媚，嬴政不觉心旌摇曳，温柔地说：“芳，我有一件事，很早就想对你说。”
他要说什么？他的眼睛已经告诉了她！寒芳忍不住惊慌失措地捂住他的嘴：“不！不要说！”她怕听到他嘴里的话，她觉得自己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嬴政拿下了她的手，紧紧握在手里：“为什么？”
寒芳躲闪着他质询的目光：“因为你是大王，你一旦说出来就有可能是王命。”
“不，在你面前我不是大王。”
“可你就是大王。”
“可是……”嬴政还想辩白。
“没有可是！”寒芳愁苦地说，“你听我说，等着要你去做的事太多，治理国事，统一天下，样样都要你费神，不要因为别的事分心。”
“得不到自己心爱的人，就算得到天下又有什么意思？”嬴政觉得沮丧极了，闷闷不乐地坐下，仰着脸透过桃花望着夜空，一言不发。
寒芳看着嬴政颓废的背影，这样一位风华正茂、气宇轩昂、又独具霸气的翩翩少年，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心中早已被他人占据，又怎会不被其打动？可是她从来没有心理准备，还没有打算接受这样一份高高在上的感情。
嬴政摸摸自己的心口，内心反复对自己说：她伤了我的自尊和自信。一个女人都征服不了，还谈什么征服天下！我就算征服天下，没有她和我一起分享快乐，又有何用？
一天的高兴化为乌有，嬴政怏怏地站起来，无奈地说道：“好吧，芳，我听你的，我先征服六国，先征服天下给你看！”他嘟着嘴，像个受了气的孩子。
寒芳苦笑了一下，放下心来。抬头看着满树盛开的桃花，除了感动还有一丝甜甜的感觉。
嬴政像往常一样拉起寒芳的手缓缓走着，说道：“芳，我说过不会强迫你，我就不会。”
“谢谢你……”寒芳心底涌起一阵阵波澜，似乎有了一种冲动，忍不住说道，“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嗯！好！”嬴政默默点头。
寒芳感激地一笑，反过来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握他的手，嬴政内心荡起丝丝甜蜜和喜悦。看着桃花树下两个人并肩而行的身影，内心再次对自己说：我会等，我会等到你愿意投入我的怀抱的那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