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0 章 第一百五十七章 心如止水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秦煜劈柴,做饭,洗衣服,周到地照顾着寒芳。
寒芳的伤势已经渐渐复原,可心灵上的创伤即使渐渐愈合,心灵深处也留下了一道今生难以愈合的伤疤。
她没有再去问秦煜关于浩然的事情,她可以感觉到他善意的谎言,她也宁愿把谎言当实话听,祈祷浩然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幸福地活着。
寒芳也知道秦煜此行的目的。心如止水的她只是希望这一天来得越迟越好,最好不要到来。
天空中又飘起了雪花,这应该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吧?因为寒芳发现墙角的迎春花已经悄悄结出了花苞。
大雪初晴,地面、房屋、树枝上都积了厚厚一层雪。
秦煜劈柴时,总喜欢把厚厚的衣服脱去,冬天也不例外。他拿起一根木头毫不费力地劈开,每劈几块木头,就会抬头看一看寒芳,腼腆地一笑。
冬日的阳光照在寒芳身上,暖暖的,可是秦煜春天般的笑容让她觉得比阳光更温暖。
寒芳坐在一边拥着棉衣,含笑望着他。
这情、这景宛如一幅和谐宁静的图画。
“谢谢你!”寒芳突然说。
秦煜举起的斧子停在空中:“您说什么?”
“我说谢谢你!”寒芳坦诚地说,“如果没有你,我可能过不了这个冬天。”
秦煜微微一笑,手起斧落,把木柴一劈为二。木柴断裂清脆的响声,打破院子内的寂静。
“对不起!”寒芳又说。
“您说什么?”秦煜又停下了手中的斧子。
“你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寒芳浅笑着说。
“我不累!”秦煜说着但还是放下了斧子,随手抓了把雪在身上蹭了蹭,古铜色的皮肤被雪刺激得发红,然后他拿了棉衣穿上,来到她身边轻轻蹲下,轻笑道,“您想和我说什么?”
寒芳歉疚地望着秦煜:“对不起!”
秦煜一愣,抬眼望着她。
寒芳泪光盈盈地说:“我差点害死你,我以为你死了。你生我的气吗?”
秦煜浅浅一笑,抬手为她裹紧棉袍,垂下眼帘说:“能做您的侍卫是我最大的快乐,能被大王赐名更是无上的荣誉!”
寒芳低下头笑笑,却有一阵酸涩袭上心头。
春天来了,荒园里的枯草开始返青,老树也发出了新枝。春天给人们带来新的希望。
寒芳在院子里种了几颗种子,播种下春的希望。她每天勤快地浇水、除草,静静等待着它们长出新芽。她觉得这些成了她的希望和寄托。她知道自己需要为关心她的人好好活着。
春风和暖。
寒芳像往常一样送秦煜出门。秦煜走到院门口又微笑着回头,她靠在树上向他轻轻摆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外,她浅浅一笑开始她的计划。
秦煜买齐了所有物品匆匆回到园内,他的额头、鼻尖上挂满了汗珠。
寒芳立在树下倚着树,含笑望着他,迎接他回来。
秦煜快步走到近前:“您要的东西都已经买齐了。”
“好!”寒芳笑着回答,春风中她的笑很迷人。
秦煜把东西放下,挽起袖子说:“我去做饭。”
春风中,寒芳笑而不语。
秦煜挠着头不解地看看她,迈步朝屋内走去,顷刻间,他又快步从屋内跑了出来,满脸惊喜地望着她。
寒芳歪头俏皮地笑道:“天天都是你做饭,今天我做一回。”
秦煜掩饰不住的开心和紧张,讷讷地说:“怎么……怎么能让您做这种粗活?”
“怎么不能?”寒芳笑着反问,“你照顾我了这么久,我也该为你做点事。”
秦煜低着头,掩饰不住的笑意,不时偷眼斜睨着她,眼底似乎有着融融春意。
坐在几案边,寒芳捧着脸笑眯眯地看着秦煜。
秦煜看看面前精美的饭菜,拘谨地说:“您先用。”
“不!”寒芳摇头,“每天吃饭都是我先吃,今天你先吃。”
秦煜迟疑了一下,还是夹起一小口菜放在嘴里,慢慢嚼着,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味道如何?”寒芳期待着他的反应和回答。
“嗯!好吃!”秦煜微笑着点头。
“真的?”寒芳笑了,夹起一口菜送到嘴里。哇!好咸呀!寒芳连扒了两口饭才勉强咽下,看着满脸笑意的秦煜难为情地说:“真不好意思,好久不做饭了,没想到做成这样,我重做!”
“不,真的很好吃,这是我吃过的最可口的饭菜。”秦煜笑着把食盒抢下来,又夹了一口,拌着饭吃了下去,吃得很香很甜,样子很幸福很沉醉。
寒芳心里酸酸的,也夹起菜慢慢吃了起来。
午饭后,寒芳照旧坐在太阳地里晒太阳。秦煜没有像往常一样劈柴,在屋内不知道忙些什么。
寒芳回忆着刚才的一切,心头仍酸酸的。
一辆马车缓缓停在门外。
寒芳看到马车,好奇地张望着。马车只是停在门外,也不见有人进来,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秦煜迈步走到屋外,抬头看到马车,目光一闪,神色黯然。
寒芳张望着马车说道:“秦煜,外面有辆马车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秦煜肃立在一边躬身道:“大王令末将找到娘娘后,恭请娘娘回宫,如今娘娘已经痊愈,末将恭请娘娘回宫。”
“什么?什么娘娘?”寒芳不解。
秦煜肃容道:“末将只知大王让这样称呼您,大王说,找到您后一定要护送您回去,会亲自对您解释。”顿了一下,瞅了她一眼接着说,“大王还说会亲自向您道歉,请您原谅。”
“不,不要说了!我不要听!”寒芳捂着耳朵,惊慌地摇着头,“不,我哪儿也不去,我好不容易跑出来,再也不愿意回去!我不要回去!”
秦煜的脸上现出为难之色:“娘娘,末将临行时大王再三嘱咐,一定要把您请回去。王令不可违……”
“假如我就不回去呢?”她赌气。
“蕲年宫里的人……还……还等着您回去……他们……”秦煜吞吞吐吐,思量着怎么说。
“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了。”寒芳打断他,“可是我种的种子还没有发芽,我不想走,我想看看它们会不会发芽。”她开始找借口。
“好,那就等发了芽再走。”秦煜勉强说道。
当你希望时间过得快些时,发现时间走得很慢;当你希望时间过得慢些时,却发现时间走得很快,人世间的事总是这样事与愿违。
很快,种子发芽了。
寒芳茫然地蹲在嫩绿的小芽边,看着毛茸茸的绿芽,从木瓢里捧出一些水洒在绿芽上。晶莹的水珠挂在嫩芽上像一个小灯笼,在太阳的照耀下溢出七彩的光芒。
秦煜轻轻地走了过来,缓缓蹲下,拿起木瓢。
“你说这脆弱的小芽它能长大、开花、结果吗?”寒芳轻轻问。
秦煜有意无意转头瞅了她一眼,默默点头:“会吧。”
寒芳的嘴角有了虚无缥缈的笑:“我好像已经等不到它们开花了。唉!将来它们的花是什么颜色、什么形状、有几瓣,我都不会知道了。”
秦煜再次转头看向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它们这么幼小,只怕抵挡不住风雨。”寒芳用手指摸着毛茸茸的叶瓣,眼睛中充满悲哀。
秦煜表情黯然,目光闪烁,刚要张开嘴说话,一只鸽子飞落在墙头,咕咕叫着,圆溜溜的眼珠瞅着二人。
秦煜看到鸽子,脸色一变,走上前轻轻捉住鸽子,从鸽子脚上取下一个小巧玲珑的丝帛卷,拿在手里小心地展开。
寒芳仰起脸目不转睛地看着秦煜,她已经预感到鸽子带来的是什么,可还是忍不住问道:“是什么?”
秦煜单膝跪下,恭敬地道:“大王的令。”双手把帛卷呈了过来,眼睛木然地望向她。
“不!我不看!”寒芳目光闪躲着,把帛卷推开。
秦煜头垂得低低的:“大王令,尽快动身回咸阳,蒙骑射已带兵马迎至汜水关、荥阳一带,到了韩国境内……”他感觉胸口隐隐作痛,双眉紧皱着。
“不!”不等秦煜把话说完,寒芳就抢着打断,“不要说,我不要听!”腿一软坐在地上。
“王命已下,不得不回。”秦煜似在自言自语,也似在商量,更似在祈求。
“我可以不走吗?”寒芳的语气似商量,更似哀求。
秦煜嗫嚅着说:“王命难违……”脸上的表情像石刻的一样呆板。
这一天为何还是逃不掉?带我走,带我走,到哪里都好,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咸阳!寒芳心中呐喊,抬起头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却没有说话。
秦煜目光闪躲着,头越垂越低。
寒芳想哭,咬着嘴唇将头扭到一边,把眼泪强忍了回去。
再回头时,寒芳吓了一大跳,秦煜恭恭敬敬地跪在面前,以大礼参拜,伏地恭谨地道:“末将奉大王令,恭迎娘娘回宫。”说完以头碰地。
“你说什么?”寒芳声音抖得厉害。
“恭请娘娘回宫。”秦煜再次以头碰地。
寒芳忽地一下站了起来,坚决地说:“不,我不回宫!”
秦煜惊慌地抬头望了她一眼,不经意又看了看柱子上刻的字,低下头黯然说:“这是王令,请您三思。”第三次叩头。
为什么?为什么带我回去的会是你?寒芳想问他,却没有开口。她看看伏在地上的秦煜,看看在春风中瑟瑟摇晃的小嫩芽,说不出来的心酸,千言万语也觉得变成了废话,良久,无奈地说:“好吧,再等几天,这些小苗长再长大些,我就和你回咸阳。”
秦煜双手按着地面,仰脸望了她一眼,恭敬地伏地领命:“是!”目光却是空洞无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