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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人性本善


第 159 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人性本善

寒芳、尉缭二人四目对望均是一愣:怎么他(她)看起来如此眼熟呢?在哪里见过呢?都目不转睛地望着对方,极力思索。

“芳,你坐下。”嬴政笑着说道,打破了僵局。

寒芳在下首位置坐下,不停地看尉缭。极力在脑中搜索:这个人瘦高个,白净的脸,留着一字胡。为什么越看越眼熟?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尉缭也不住偷眼打量她,似乎也在不断寻思。

嬴政看着眉头紧锁的二人,微微一笑,朗声道:“赵高,传膳!”然后转对尉缭说,“国尉,接着给寡人讲武议!”

尉缭猛然回过神来,躬身答道:“是大王!微臣以为凡兵,不攻无过之城,不杀无罪之人……故兵者应该是诛乱、禁不义也……”边说边忍不住又偷眼望向寒芳,显得心神不宁。

嬴政眯着眼睛沉思片刻,两眼放光,兴致勃勃地说:“有道理!你再接着说制谈!”

尉缭端坐侃侃而谈:“凡兵,有以道胜,有以威胜,有以力胜。讲武料敌,使敌之气失而师散,虽形全而不为之用,此道胜也。审法制,明赏罚,便器用,使民有必战之心,此威胜也……”

寒芳无心去听二人讲些什么,只是在苦苦思索为何尉缭看着如此面熟。正想得专心,只听着嬴政哈哈大笑:“妙!真妙!”

嬴政抚掌说道:“国尉所言甚得寡人之心,听说你将这些已经写成了书籍《尉缭子》,共有五卷二十四篇,回头呈给寡人,寡人要好好阅读,思索其中的奥妙。”

尉缭忙长跪起身:“遵令!”

几案上已经摆满丰盛的膳食。

嬴政满面春风地说:“芳,代寡人给国尉斟一杯酒,作为赏赐!”

“是!大王!”寒芳恭敬地站起身,走上前给尉缭倒了杯酒,双手捧上,笑着说,“国尉大人,请!”

尉缭受宠若惊,忙双手来接,嗫嚅着说:“岂敢劳姑娘大驾。”说完歉意地一笑。

寒芳看到尉缭冲自己一笑,发现他少了一颗牙。看到这颗缺齿突然想了起来——是他!禁不住张大了嘴,用手一指,却说不出话来。

尉缭似乎也想了起来,脸色变得苍白。

嬴政笑眯眯地看着二人,见二人脸色突变,疑惑地问:“你二人为何如此神情?”

尉缭反应机敏,忙躬身答道:“微臣早闻韩姑娘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嬴政微微一笑,端起酒杯,愉快地道:“国尉,请!”

寒芳气呼呼地回到座位上,冷冷看着尉缭。

她已经完全想起来了,这个尉缭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在骊山陵墓想要非礼自己,被自己打掉一颗牙的校尉。

尉缭被寒芳如炬的目光看得如芒在背,说话也开始颠三倒四,额头也冒出了汗。

嬴政看出了尉缭的异样,说道:“国尉是否不适,寡人看你心神不宁?”

尉缭勉强笑道:“微臣不胜酒力,故而失态,请大王恕罪。”停了一下,说道,“酒已令微臣昏智,恐冒犯大王,请大王容微臣先行告退。”说着伏地叩首,却用余光偷瞟寒芳。

嬴政略觉遗憾地说:“既然这样,寡人改日再向你讨教。”

尉缭连连顿首,匆匆告退。

寒芳看着尉缭的背影,鄙夷地想,一个曾经卑鄙无耻的小人,如今居然摇身一变成了侃侃而谈的军事理论家?

“芳,你怎么了?”嬴政转回头看到寒芳嗤之以鼻的表情,一脸的不解。

“一个小人!”寒芳愤愤地说。

“你说谁,国尉?”嬴政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掩饰不住求才若渴的喜悦,“我看他是个栋梁之材,有能臣风范,他的许多军事政治理论我看是别具一格,颇有建树,听说他已经把他的理论撰写成《尉缭子》一书,我正要好好研读呢。”

寒芳耸耸肩,撇撇嘴,一派不置可否的样子,也不去反驳。

第二天中午,嬴政气呼呼地回来:“芳,还真让你说对了!缭那家伙真是个小人,我对他待如上宾,他却连夜逃走了!还说我是刻薄寡恩之人!真是气死我了!”一拂袖子坐到地榻上,胸口连连起伏。

寒芳哑然失笑。早知道尉缭会逃走,还会说嬴政坏话,只是不知道原来他是因为这个原因!

“芳,没想到你还真是会看相!”嬴政瞬间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你说他是小人他还真是小人,你说王翦是员难得的大将也没错!”

嬴政又凑了过来调笑道:“你再给我看看相?”

寒芳白了嬴政一眼,低头摆弄手中的筑不去理会他。心里暗笑:看来史书也不一定完全是真的,历史也是人写的,历史也会歪曲,也会道听途说。真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只有我看到的历史才是最真实的,我眼中的嬴政才是最真实的。

嬴政见她不言语,只好无趣地拿起奏简,自行翻阅,时不时眉眼带笑地偷眼望向寒芳。

傍晚,寒芳和嬴政在御花园内散步。

鹅卵石小路上的积雪已经被清除干净,花圃内,有些地方的积雪已经融化,裸露着地面,一块黑一块白,斑斑驳驳。

二人漫无目的地走着,寒芳突然停下脚步。

眼前的这个花园是她当年和成蟜一起堆雪人的地方。几天前寒芳悄悄堆的雪人已经化成两个残败的雪堆,散乱无力地歪在地上,就像成蟜凄惨地离去。她心中又涌起一阵感伤。

“再过几天,是成蟜的忌日。”嬴政背着手,扫视着墙头、枯枝上未化的星星点点的积雪。

寒芳叹了口气,不想说话。

嬴政满脸的无奈,伤感地说:“成蟜死得凄惨,我却不能为他报仇。”

嬴政默默拉起寒芳的手回到大殿,命人抬出了当日从成蟜府抬回的几口箱子,把各种小玩意拿出来一一看着,回忆着兄弟二人难忘的童年。

成蟜的忌日,奉常在嬴政的指令下按照宗室礼仪给成蟜办了一场祭祀活动,嬴政也亲往拜祭,告慰成蟜的在天之灵。

寒芳和嬴政到了成蟜府,抬头看见忙忙碌碌的赵高。

嬴政听了寒芳的话把赵高从身边支开,派往别处。

赵高满肚子委屈也不敢表露出来,继续夹着尾巴小心翼翼地办差。看到寒芳和嬴政进了成蟜府,忙跑过来趴在地上叩头:“叩见大王,叩见韩姑娘。”

寒芳厌恶地躲开,迈步直接进了正堂。

嬴政略一点头道:“起来吧。”

赵高小心翼翼地爬起来,躬身退到一边,像只摇尾乞怜的狗一样偷眼瞅着嬴政,期盼大王能给一点雨露恩典。

嬴政漫不经心地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回头沉声道:“赵高,不论在哪里都要好好做事,知道吗?”

赵高忙跪下叩头道:“奴才明白,奴才在哪里都是为主上效命。”

嬴政淡淡一笑,迈步离去。

嬴政拜祭成蟜时,寒芳抽身到内堂去安抚成蟜的遗孀,看到她们孤儿寡妇生活得倒也丰衣足食,略觉欣慰。

出来时,她立在廊下,看到院内盛开的红梅,红梅中浮现出成蟜傻乎乎的模样。不觉眼角湿了。

寒芳强忍悲哀,迈步出了内堂,看到一个猥琐的身影在墙后一闪,又躲了回去。寒芳本来装作没有看见,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想想觉得别扭,怒斥一声:“滚出来!”

赵高躲在角门后面吓得一哆嗦,“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跪爬了几步,爬到近前道:“奴……奴才给韩姑娘叩头。”

寒芳斜眼看着他,冷冷地问:“你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赵高偷眼望了寒芳一眼,战战兢兢地答道:“奴才知道当日冒犯了姑娘,奴才已经知罪,痛改前非了!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奴才。”

寒芳撇撇嘴,冷笑一声说:“你这话怎么说呢?我怎么着你了?”

赵高被嬴政从身边撵走,有万般的委屈,也明白全是因为眼前这个主儿厌恶自己所致,今日来原本就是为自己的前程而来,所以心一横豁了出去:“奴才知道,姑娘厌恶奴才,但是奴才对大王一片忠心,只求姑娘能替奴才美言几句,让奴才侍奉在大王身边。”说着痛哭流涕。

寒芳冷冷地看着他,这个当日害过自己的卑鄙小人,居然还有胆来求饶?

赵高抹着眼泪,继续说:“奴才的父亲自小跟随先王,更是为了救先王……为先王尽忠……奴才也愿意为大王尽忠。”

尽忠?擅自改遗诏也叫忠心?寒芳因为知道历史所以对赵高一点同情也没有。懒得和赵高啰嗦,抬脚往前走去。

“韩姑娘!”赵高高呼一声,又爬了几步,爬到寒芳面前挡住了去路。

寒芳怒道:“你要干什么?!”

“韩姑娘,求求您了!求求您了!”赵高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连连叩头。

寒芳停下脚步,不耐烦地说道:“你别以为我是因为你害过我,所以故意刁难你。我当日既然对你说过不再追究,我也是言而有信的人,只是……”她想起赵高望着太后时一脸的怨恨和阴毒就想一脚踢死他,厉声问道,“我问你,当日你为何杀那个可爱的孩子?”

赵高浑身一抖,微微一愣,答道:“奴才是替大王着想,替大王绝去后患。”

寒芳冷笑一声,把脸扭到一边。

赵高见她不信,迟疑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道:“奴才,奴才要给兰姨报仇。”

寒芳扭过脸,随口问道:“兰姨?什么兰姨?”

赵高啜泣着说:“兰姨是先王的宠姬,可是先王死后几年,兰姨被太后命令去给先王殉葬了!”他不住地哭泣,样子十分悲切。

寒芳猛然间想起殉葬的兰儿,那段尘封的记忆令心里一阵刺痛。

赵高用衣袖蹭了把眼泪和鼻涕,跪近了些,接着道:“奴才母亲因为生奴才难产而死,三岁时,父亲为救先王而死,奴才五岁时,先王可怜奴才,就将奴才寄养在兰姨那里,让兰姨照顾奴才,兰姨就好比奴才的母亲一样。先王死后,太后却说……却说奴才和兰姨之间不清不楚,就把奴才阉了,做了这不人不鬼的怪物,而兰姨就……”言罢忍不住号啕痛哭起来。

寒芳呆呆看着赵高,这个历史上最卑鄙无耻、最狡诈阴损的小人,他居然也流下了心痛的眼泪?

赵高止住悲声,叩头道:“奴才恨!恨太后!每逢无人,奴才气愤时,就会手捏双拳,咬牙切齿,悲苦地仰问苍天,老天为何对奴才如此不公平。奴才成了废物还苟活于世上,可是,可是兰姨死得太惨了,所以……所以才……”说着说着已经泣不成声。

寒芳想起兰儿的死,痛苦地低下头,兰儿写满寂寞美丽的脸庞在脑海中已经渐渐模糊,可是兰儿在进入陵墓时笑容里的温暖,眼睛中的倾诉,那哀怨和恐惧的目光……这些她怎能忘记?寒芳抬手理了理长发,用力吐了一口气,转过脸去,不想当着赵高的面流下眼泪。

赵高虽然不知道寒芳和兰儿的那一段情谊,但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他见寒芳面色有所缓和,立即膝行向前,进一步说:“奴才后来害您,也是因为害怕,所以……您要是不能原谅奴才,就一剑杀了奴才吧!”说着双手恭敬地呈递上一把短剑。

寒芳低头看了看短剑,又看了看猥琐的赵高,没有说话,迈步离去。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赵高或许生出来也不是恶人,只是后来的经历使他的人格变得扭曲和疯狂。

虽然是这样,寒芳还是无法原谅和接受赵高这样卑鄙阴损的小人。她对自己说:一定要让嬴政把他除掉!我要改写历史!

也许他是唯一一个令寒芳无法心软的人吧。

出了院子,寒芳迎头碰见嬴政。

嬴政刚拜祭过成蟜,眼睛红红的。

嬴政拉起寒芳的手,缓缓往回走。寒风中,嬴政手掌心的温暖不断地传递到她的手心。

寒芳望着满腹心事的嬴政,禁不住想:这个曾经充满亲情和温暖的人,后来为何会变成了历史上有名的暴君呢?还是历史把他人为地丑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