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8 章 第一百三十章 红尘有爱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间，墙上的苔藓又变成一片翠绿。何首乌、牵牛花的藤蔓从墙角爬上了围墙，与墙外的翠绿连成一片。星星点点的牵牛花点缀在绿叶之间，犹如满天的繁星。
自从蒙恬拜师后，每天都按时来到蕲年宫向寒芳学习。
寒芳起初不知道该怎么教蒙恬，干脆从乘法口诀开始教起，然后讲一些物理学、天文地理上的知识……只要是觉得对于蒙恬有用的，都会讲给他。
蒙恬悟性很好，也很活泼好动，接受能力很强，很快接受了寒芳的这种现代式教育。
这天，太阳炙烤着大地，树上的知了唧唧地叫着，湖边的柳树一动不动地站着，一丝风也没有，天气热得出奇。
旁边的内侍和宫女扇着扇子，可扇出来的风也是热的。
寒芳坐在凉亭里挽着袖子用小木棍在地上不时画着，比手画脚，正给蒙恬讲有关地理的相关知识。
蒙恬时而沉思，时而皱眉，时而点头，时而问一些疑问，时而认真地做着记录。
一旁侍立的嬴义也聚精会神地听着寒芳所讲的内容，不住地点头，偶尔面带微笑地悄悄望她一眼，清澈的目光中全是如水般的温柔。
嬴政大踏步走进蕲年宫，径直走到凉亭下，深邃如电的目光扫了一眼众人。
蒙恬忙停下手中的毛笔跪到地上行礼：“叩见大王！”
“平身！”嬴政一摆手，在寒芳身边坐下，和颜悦色地问道，“讲得怎么样了？——蒙恬你学得如何？”
“回大王，蒙恬受益匪浅。”蒙恬恭敬地回答。
嬴政点点头道：“嗯！你要多多用心，而且要会活学活用，不能像赵国的赵括只会纸上谈兵，结果败得一塌糊涂。”
“蒙恬谨记大王教诲！”
嬴政转过脸笑眯眯地问寒芳：“今天都讲了些什么？”
寒芳抬手擦了把汗，回答道：“准备给他讲河流山川，地理地貌。”然后低头用小石头在沙盘上摆出山脉，用手指在沙子上画出河流。
嬴政此时才注意寒芳摆弄的东西，又道：“你在做什么？——地图！”不等寒芳回答，他就已经看明白，深邃的眼睛目光一闪。
“聪明！”寒芳边摆弄手上的东西边夸赞道。
嬴政眯着眼睛看了片刻说道：“蒙恬，你把学到的知识全部整理出来，呈给寡人看。”
“遵命！”蒙恬伏地领命。
寒芳继续给蒙恬讲解七国的地貌特征。
嬴政在一边听着也频频点头，不住地望向滔滔不绝的寒芳，目光中全是赞赏和宠爱。当看到她的额头、鼻尖上全是汗时，便拿了一条丝帕想要替她擦汗。
寒芳下意思地躲闪了一下，自己用衣袖蹭了蹭，接着讲课。
嬴政略显不自然地把手帕丢在几案上，愣愣看着寒芳发呆。
寒芳终于讲完了今天的内容，口干舌燥，长舒一口气道：“小恬子，今天就讲这么多，回去复习一下，明天考你，答不上来打手心！”
“是！”蒙恬笑嘻嘻地回答。
接着，蒙恬又给嬴政行了个礼，抱着笔记，躬身退下。
内侍呈上冰镇过的桃子。
寒芳拿起一个冰凉的桃子咬了一口，感觉透心的凉爽，忍不住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享受地说：“啊！真舒服！”
嬴政笑呵呵地望着她，说道：“吃个桃子也能美成这样？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寒芳闭着眼睛，吧嗒着嘴道：“心不苦，命苦！”
嬴政皱皱眉，根本没有明白她说什么。
寒芳连吃了两个桃子，驱走身上的暑气。
“慢慢吃，小心太凉！”嬴政关心地说。
旁边侍立的嬴义目光一跳，又黯然地垂下了头。
寒芳摆了个体格强壮的造型嘻嘻笑道：“我每天早上坚持锻炼，现在身体好得很——对了，你干吗让我教蒙恬这些？”
嬴政叹了口气：“我将各国锋利兵器拿来和我国的武器比较，我发现别国剑戟有的已进步到精钢的地步，而我们的军队用的武器还是铜制的，所以我想让蒙恬改进兵器。”
嬴政又微笑着接着说：“但是没想到你不仅能帮他改造兵器，还有着许多广博的见识，你的小脑袋里究竟都装了些什么？”说着抬手去抚摸她满头乌黑的秀发。
寒芳笑道：“科学知识！”
嬴政发现寒芳的话自己有很多听不懂，忍不住皱眉问道：“有时候我会想，你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为何同其他人都不一样？”
寒芳笑而不答。
立在一旁的嬴义不经意间闪过一丝会心的微笑。
见嬴政佯装生气的样子，寒芳咯咯一笑，摇头晃脑地说：“我自来出来，往去处去！”
嬴政斜睨着她，淡然一笑，懒得理她的胡说八道。
寒芳想起冠礼那天蒙恬的从容调度，说道：“看蒙恬那天指挥强弩队，就可以看出来，他确实是一个可造之材，不过，你更厉害！你何时训练了那支弩队？”
嬴政得意地一笑，弩队是寒芳去巴郡时自己秘密训练的，所以她不知道。他慎重地说：“蒙恬是蒙家的第三代，他祖父蒙骜是名将，他父亲蒙武是重臣，我要让他做一个文武兼备的将才！”
寒芳毫不犹豫地回答：“嗯！你会的！”
嬴政一愣，好奇地问：“你为何说话总是如此确定？”
寒芳不置可否地一笑：“因为我对你有信心呗！吃桃子，吃桃子……”说罢笑嘻嘻自去吃桃子。
嬴政只好继续吃桃子。
嬴义的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
秋夜。
天高露浓，一弯月牙在西南天边静静地挂着。巍峨的蕲年宫灯火通明。宫外的御花园内此唱彼应地响着秋虫的鸣叫声。
嬴政背着手立在窗边，望着水一样梦幻的秋色，眉头紧锁。半晌才转过身来对着正在摆弄几个玩偶的寒芳说：“芳，我要除掉吕不韦！”他恨吕不韦，想起成蟜的惨死，更是咬牙切齿。
寒芳目光霍地一跳，尽管知道历史，还是禁不住心里一惊，望着手里的几个玩偶，淡淡地问：“你打算怎样处置吕不韦？”
嬴政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端起杯茶，思量着说：“吕不韦的势力盘根错节，我要连根铲除！”他已决心除去吕不韦，尤其是朝野内外为吕不韦说情，更在他的怨恨以外，又增加了一层猜忌。此时他一心一意计划着，如何以最小的代价根除吕不韦在秦国根深蒂固的势力。
“你又准备杀人？”寒芳拿着玩偶漫不经心地问。她突然觉得自己也有些像手中的玩偶。
嬴政知道她不喜欢他杀人，可是他却认为这是解决问题最根本的办法，于是辩道：“这是最彻底的办法。”
寒芳放下手中的玩偶，不悦地说：“杀人的事不要同我说，我不爱听！”她的内心也很矛盾，她想对嬴政说人不能忘本，不能忘记曾经对自己有恩的人，可是一想起成蟜，又把话咽了回去。
嬴政不以为然地闭上了口，不想争论，自去悠闲地喝茶，深邃的目光寒芒闪过。
寒芳想起成蟜，心里一阵凄然。她起身走到殿外，立到廊下，想让凉爽的秋风吹散心中的乌云，却看到值守的嬴义昂首挺胸地站在殿外，月光洒在他高大挺拔的身躯上。
嬴义正好也有意无意看到寒芳，目光微动。
寒芳冲嬴义淡淡一笑，算是问候。
嬴义也微微一笑，却突然又低下头去。
这时，寒芳只觉得后面有一双手揽住了自己的腰，耳边听到嬴政柔柔地说：“芳！你不高兴了？你不喜欢听我以后不对你说这些好不好？”
寒芳听得心里一软，轻声回道：“我没有不高兴，只是不想你杀人。你有没有想过，让每一个人都能打心里敬佩你，拥护你，就像……就像蒙恬、李斯那样？”
嬴政弯下腰，把下巴放在她的香肩上，闭着眼睛，轻声说：“好，我听你的，我就以德服人！”
“以德服人”这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还真有些怪怪的感觉。寒芳忍不住扑哧一笑，道：“你还记得以德服人？”
嬴政很想把自己的脸贴在她洁白清纯的脸上，可是又怕惹恼了她，只好用脸蹭着她的秀发，在她耳边喃喃细语：“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我都不会忘记！”
寒芳猛地一愣，这句话怎么如此耳熟？眼睛不由望向嬴义。他似乎也说过这样的话？
寒芳望望嬴义，又转头看看嬴政。一个孤零零立在殿外，一个孤单单地站在自己身后。那浩然呢？她抬头又看了看那颗最亮的星星，此刻他是否也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月光下？
“芳，你怎么了？”嬴政缓缓睁开眼睛，侧目望着她，敏感的他感觉到她的呼吸发生了变化。
寒芳打了个哈欠，敷衍着说道：“我困了，明天还要继续教蒙恬做沙盘，这可是你布置给他的任务。”
嬴政淡淡一笑：“我让蒙恬把六国的地理形势全做出来，做一个巨大的图，这样一目了然了。将来我要看着秦国的大军一点一点攻入六国的国土和都城。”
“唉，战争又要死许多无辜！”寒芳禁不住感叹起来。
嬴政微微一笑：“那我们不说这些。”一把抱起寒芳往殿内走，又对立在廊下的近侍朗声说，“换灯！”
他越来越得寸进尺，会不会有一天失控？寒芳不无担心，可又无可奈何，此时她小声说：“能不能商量一下，你可否不要动不动就突然把我抱起来了？否则我长腿干什么？”
嬴政咯咯一笑：“你长腿是让你到处跑着玩的，而不是用来在蕲年宫里跑的，在这里我们共用一双腿，可好？”
寒芳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殿内通明的烛火换成了柔和的纱灯，仿佛笼起一片轻烟，让人如同坠入梦境。
嬴政像往常一样，侧着身子支着脑袋痴痴看着躺在一旁的寒芳。
寒芳叹口气，翻了个身子，故意背对着他，淡淡地说：“别看了，睡觉。”
嬴政轻抚着她的秀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背影回答：“你睡你的，我看我的！”每次看到她，不管是笑脸还是背影，他都会觉得心里很宁静，宁静得像这柔和的秋夜，心中没有一丝烦恼和杂念，也不会因为政务激起心中一丝的波澜。
寒芳闭着眼睛，可以感觉到嬴政轻柔的抚摸。浩然明媚的笑脸似乎又浮现在眼前。有些东西失去了，是否就再也寻不回来？
寒芳百感交集，心里默念：都说红尘有爱，可一颗火热的心是否会变？都说红尘有爱，可今生和谁的宿命相连？都说红尘有爱，可誓言是否经得起时间？或许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沉淀， 但是，浩然，你依然是我心灵深处最在乎的从前。
泪水悄悄滑落眼角……
芳！如果能这样看着你一生一世该有多好！慢慢看着你从青丝到白发，从红颜到皓首，怎么看也看不够！嬴政心里感叹着，不觉又轻轻抚摸她如瀑布般的秀发，直到深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