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4 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 礼抗万乘
吕不韦走后，嬴政顿感轻松。每天不管再忙，都会抽出一段时间来陪寒芳。
这天，碧空万里，艳阳高照，空气中没有一丝的风。
嬴政命人在院内摆了几案和软榻，和寒芳二人坐在太阳地里暖洋洋地晒太阳。
几案上摆放着巴蜀进贡来的水果。
嬴政拿起一个黄澄澄的橘子在鼻子上闻了闻，笑眯眯地递给寒芳。
寒芳接过橘子却不由得抬头望了一眼恭敬地侍立在一边的嬴义，想起了二人在一起吃橘子，在湖边放橘灯的情形，禁不住低下头温馨地笑了。
嬴政歪着头瞅着暗自偷乐的寒芳，皱眉好奇地问道：“你为何偷笑？说出来也叫我乐一乐？”
寒芳打着马虎眼，嗔道：“不告诉你，谁让你尽给我卖关子？”心里却有些忐忑不安，怕嬴政看透自己的心思。
“不说算了！”嬴政无所谓地耸耸肩，随手拿起一份奏简看起来。看了片刻，抬头见寒芳还拿着橘子发呆，问道：“怎么不吃？”
“我怕酸！”寒芳把橘子拿在手里把玩着，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飞回到巴蜀时的情形。
一旁的嬴义稍稍抬了下头，又立刻低下头，嘴角挂上若有若无的笑。
嬴政伸出一根手指钩了钩，立刻有一个近侍跑了过来跪下。
嬴政用手一指：“尝！”
“遵令！”近侍叩了个头，膝行几步来到几案前捧起一个橘子尝了尝，对寒芳说，“韩姑娘，这个不酸。”
寒芳接了过去，想了想递到嬴政面前：“你吃吗？”见嬴政盯着奏简摇摇头，又说道， “我可是让过你了，别到时候又像上次吃苹果一样说我光顾我自己，不管你！”
嬴政瞟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摇摇头道：“这么久了，你还记着？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吃吧，我从不吃橘子的，我也怕酸！”
寒芳晃着腿，似真似假地说：“你才知道？女人都记仇的！特别是我，所以最好谁都别惹我！惹了我，我记一辈子。”
嬴政扭过头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笑嘻嘻地自己去清理橘子上的白筋，片刻又转回了头。
寒芳捏起一瓣橘子放进了嘴里，嚼了一口，“哎呀”一声捂住了嘴，表情十分夸张。
近侍惊得浑身一颤。
“怎么了？！”嬴政关切地望着寒芳。
“太甜了！这个橘子太甜了！”寒芳吧嗒着嘴，表情陶醉地说着，“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甜的橘子，不吃太可惜了！”
“真的？”嬴政半信半疑。
“嗯！”寒芳用力点头，又挤了个笑容出来，“不吃？可惜了！会后悔的。”
嬴政迟疑着拿起一瓣橘子放进嘴里，慢慢嚼着，突然表情大变，弯下腰全吐了出来。
寒芳终于憋不住把嘴里的橘子全吐了出来，哈哈大笑起来。
这橘子太酸了！嬴政拿起茶杯连连漱口，哭笑不得。漱完口，嬴政苦着脸，不悦地说道：“你这是欺君知道吗？”
寒芳看着嬴政难受的表情正笑得前仰后合，听到嬴政的话又忙将嘴张成O形，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一旁的近侍吓得连连叩头，结结巴巴地说：“奴……奴才不敢。启……启奏大王，奴才家是酿醋的，奴才自小不怕酸……”豆大的汗珠从近侍的额头上滚落。
嬴政却又突然笑了。没办法，自己又被她捉弄了！除了她还有谁敢这样？他对近侍轻轻摆了摆手。
近侍如蒙大赦，擦着冷汗爬起来躬身退到一旁。
嬴政和寒芳二人不禁对望一眼，又咯咯笑了起来。
“这么多年，你仍没变，还是爱捉弄人！”嬴政揉着两腮，笑着拿起一份奏简看了几眼，突然大声道：“好！好！”
寒芳忍不住把头凑过来，好奇地问：“什么好，看把你高兴的？”
嬴政抚掌笑着说：“是王翦，王翦的奏简。”他笑着把奏简递过来，“芳，你给我推荐的大将就是厉害！我尝试着命王翦率军攻打赵国的城池阏与。王翦初次领军，他整顿了军容军纪。从原来的军队中，每十人选出两人留在军中，其余的全部回家，只用了十八天时间，操练了这些军中精锐，王翦就用这支士气高昂的精锐部队攻下了阏与，同时还一并攻取了赵的九座城邑。王翦不愧是一员难得的大将。哈哈！”
听到这个消息，寒芳也替王翦高兴，拿过奏简看了看。
“这次，王翦班师回朝，寡人要重重赏赐他！——还有，亲自加封他！”嬴政乐得眉飞色舞，传令道，“把赵国地图抬出来！”
几个内侍吃力地把立体地图抬了出来。沙盘上面，河流山川，城池湖泊样样俱全。
嬴政站起身走到沙盘前，俯身看了看，找到正确的方位，抬起手，用毛笔蘸了朱砂，在赵国的几个城池上各写下一个“秦”字。写到城池阏与时，嬴政拉起寒芳的手，轻轻说道：“芳，这个‘秦’字你来写。”
寒芳一挥手，不好意思地推辞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会写毛笔字！故意让我出丑？”
嬴政微微一笑，把她拉过来笑道：“不会写，没关系，我来教你。”说着把她拥进怀里，握着她的手，提着毛笔，在阏与城处写了个大大的“秦”字。
嬴义挺直地站在一边，目光呆呆地望着大王的手握着她的手，似乎正在出神。
嬴政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略一沉思，又握着她的手在几个“秦”字中央写了两个字：政、芳。在她耳边轻轻道：“我说过，让你和我一起看着这一寸一寸的土地成为大秦的国土，踏在我们的脚下。”
寒芳微笑着歪头看着这个“秦”字，红色的朱砂字在太阳下耀眼夺目，她突然有了成就感和自豪感。暗想：原来征服天下的感觉如此的美妙？
一个内侍呈上来廷尉署刚送到的奏简。
嬴政放下毛笔，拿起来翻了翻了笑道：“我这次收了国内全部商人的矿山、林场和盐业，但是有一个人的产业我不仅没有收，还允许她把生意做到咸阳来，你猜猜这个人是谁？”
寒芳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嬴政嘴里的这个人一定是巴清。
嬴政笑着继续说：“我准许她走国家的驰道运送货物，允许自己成立护卫队来保护自己的产业。我让你这个姐妹的生意随着秦国国土的扩大做遍天下，可好？——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哦！你怎么谢我？”他弯着腰笑眯眯地望着她。
寒芳仰脸往榻上一躺，毫不领情地说：“你爱收不收，关我何事？”暗自苦笑，原来巴清能礼抗万乘、名扬天下和我有密切的关系？
嬴政也侧歪下身子，支着脑袋，笑道：“你说的是真心话？那我可是下诏令了。”说着坐直身子拿起毛笔。
“别！”寒芳一把拽住嬴政的手臂，“我胡说的！我谢谢你还不行？”
“哦？那你如何谢我？”嬴政斜睨着她，一脸坏坏的笑。
“我……我给你剥橘子吃。”寒芳笑嘻嘻地把一个橘子举到他面前，眼珠骨碌碌乱转。
嬴政皱了皱眉，看看橘子说道：“明知我不吃，故意的！”淡然一笑，接着去看奏简。他不需要她谢他，只要能让她高兴，自己能看到她灿烂的笑脸就好。
夜晚。
寒芳站在廊下，遥望夜空。黑沉沉的夜空没有一颗星星。一阵寒冷的风吹来，陡增寒意，寒芳不觉抚了抚双肩。
“小心着凉！”嬴政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件镶金边的白狐皮裘轻轻披到了她的肩上，紧紧裹住了她。
寒芳感谢地笑笑。
她很清楚嬴政对自己的好，然而自己似乎对他怎么也没有感觉。是他嗜血的性格一直像阴影般笼罩着她，使她望而却步？还是她心里有了浩然的先入为主，很难有位置容得下其他人？感情的事真的是很奇怪，好像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可是对嬴政之间又明明不是朋友这么简单，这样不清不楚地已经好多年，何时才能和他说清楚？感情的事真的很麻烦，剪不断，理还乱！寒芳想到这里，觉得心里堵得难受，呼吸变得沉重。
“你怎么了？”嬴政关心地问。
“我有一些话早想跟你说，可是不知道该不该说。”寒芳迟疑着。
“那就不要说，等想好了再说！”嬴政从后面搂住了她，把脸贴在她的耳边。
寒芳把脸侧到一边，想要躲避，可是又无处可躲。不能总这样拖着，躲闪着，周旋着！事情总要有个决定和了结吧？她打定了主意说道：“蚊子，我……”
“嘘！不要说话！”嬴政用下巴蹭着她的耳垂，柔声道，“你听！这会儿好安静，静得可以听到我们的心跳。”
“我……”寒芳闪躲着还要说话。
“不要讲！让我享受这片刻的安宁好吗？”嬴政再次霸道地打断。
寒芳只好把话又咽了回去，无奈地望向黑沉沉的夜空，暗忖：似嬴政这样能洞悉别人内心之人，不应该不明白我的想法，他也是在逃避吗？还是……
寒芳颓然把目光收了回来，又看到了寒风中一动不动站立的嬴义，心中突然一动：嬴政如此精明睿智，把他调到我的身边，是否会发现他的异常？会不会给他带来什么灾难？我该如何去应对？
想到这里，寒芳出了一身的汗，再看嬴政，他正闭着眼睛静静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