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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第一百六十六章 死水微澜


第 190 章 第一百六十六章 死水微澜

寒芳看到秦煜猛地一愣,躲开了他质疑的目光,心神不定地抬步进殿。

秦煜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在她从他身边走过时,突然说:“您不该这样对大王。”

寒芳心里一痛,压抑着没有言语。她已经疲惫得不想再说话,漫不经心瞥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您不该这样对大王!”秦煜再次木讷地说,言辞中隐隐包含着不满。

“那要我怎样?”寒芳停下脚步,自嘲地笑笑。

“您……”秦煜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低着头,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您应该知道怎样对大王。”

寒芳压制着怒气反问:“我知道?”又略微提高嗓音自问自答,“我不知道!”

秦煜望了她一眼,神情略显紧张,又黯然低下了头,小声道:“您可以自己再想想……”

寒芳苦笑道:“我已经想得太多了,我不想伤害任何人,可是我却伤害了所有的人。我知道他爱我,可是我的心已经给了浩然。到今天,我才发现我以前做错了,我早该明明白白告诉他我爱的是浩然,不该怕他对浩然不利一直犹豫着不讲。这样也不会让他越陷越深,结果让所有的人都痛苦。这就是我想得太多的结果。以后我不愿意再去想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咬着嘴唇极力地缓和了一下情绪,伤感地说,“或许,他不该喜欢我。”

秦煜面无表情地说:“可是,感情的事,自己是无法控制的。”他似乎在说别人,但更像在说自己。

寒芳盯着秦煜道:“我知道……可是我真的不愿意再想了……”她心烦意乱,想要走开。

秦煜却伸手拦住她,一副豁出去了的神情说:“他只是您的过去,您该看看将来,您应该忘了他,您这样做不仅不值得,更对不起大王的垂爱。”

寒芳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秦煜在她面前从来没有这样直言不讳地说过话。

秦煜看了她一眼,又鼓了鼓勇气,思量着说:“我在邯郸城的一个月里,听闻过许多关于他的事,我觉得他这样的人,您不值得为他这样做,他不配。”

“你怎么能这样说?”寒芳有些生气,不悦地问,“他怎么不值得?他当初为了我放弃王位、放弃优越的生活,放弃所有的一切,和我一起到咸阳,和我一起辛苦地经营豆腐坊,还为了我去扛木头、做苦力,这样的人不值得什么样的人值得?”她一口气说完,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秦煜微微一怔,低下讷讷地说:“这些您对我说过……只是没说过他放弃王位。”

“我也是前阵子才知道的!我以前也不知道!”寒芳没好气地说。

“但是,人是会变的……他已经不是一个好人……”秦煜有些犹豫。

“不许你说他的坏话!”寒芳真的生气了,为他的胡言乱语生气,质问道,“你怎么能讲浩然的坏话!”

秦煜一咬牙,说道:“末将只是照实说,整个邯郸城的人都知道,他和魏国龙阳君一样……被人称之为有龙阳之癖……”

“不许你胡说!”寒芳气呼呼地打断。

秦煜固执地加快语速:“他取悦于赵王……还和郭开狼狈为奸,干了些为人不齿的勾当,整个邯郸城都知道……”

“你浑蛋!”寒芳忍无可忍,抬手给了他一耳光,厉声喝道,“我不许你在这里胡说八道!”

秦煜微微一颤,却一动未动。

寒芳为自己一时的冲动失控后悔懊恼,看着秦煜脸上显出了五个手指印,轻轻问道,“疼吗?对不起……我不该打你。”

秦煜急忙跪下,拘谨地说道:“末将无心冒犯您,只是他确实声名狼藉,末将从不说谎……”

“好了,不要再说了!”寒芳心乱如麻,理了理头发大声说,“我什么也不想听,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真的不值得您这样为他……”秦煜直挺挺跪着,壮着胆子还要争辩。

“你闭嘴!”寒芳气得一跺脚,懊恼地踢了一脚柱子,吼道,“秦煜,你听着!我不允许你中伤他!我知道你忠于你的大王,可是浩然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我不许任何人玷污他!如果你再胡言乱语侮辱他,立刻给我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秦煜浑身一颤,惶恐地望了她一眼,垂首颤声道:“是……末将遵命……”

寒芳看着他诚惶诚恐的模样,心里一痛,颓然道:“算了,谣言哪里都是有的,你起来吧,我累了,想休息……”

“是,末将告退。”秦煜站起身恭敬地退到了一边,垂手站立,脸上还带着五个手指印。

寒芳腿脚无力地进到殿内,颓然倒在榻上,翻来覆去理着自己纷乱的思绪。

龙阳之癖?真是荒唐可笑。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浩然的眼神清澈得如同山里的泉水,那他的心灵也一定如清泉般透彻明净,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浩然他一定有苦衷,有不能为外人道的苦衷。他总是喜欢这样把心事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寒芳再想想嬴政和秦煜,心里翻江倒海,独自反思:今天我接连伤害了两个人。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让我越搞越糟?我处理问题的方式是否真的有问题?

向来自信十足的寒芳,有了十足的挫败感。她懊恼地扯着自己的长发,烦躁地低吼一声。

晚饭时辰,嬴政派人送来了丰盛的食物,并送来衣物等生活用品,但是他本人没有再出现。

寒芳看着几案上堆满的琳琅满目的物品,满腹的心酸。突然间,在一堆物品里面寒芳看到了一个拨浪鼓。她拿起拨浪鼓在手里轻轻晃了两下,低下头又看到还有一个面人,一个牛皮风车,一个面具。

寒芳猛然想起,那年在成蟜的府门口,嬴政就是用这四样玩具哄着伤心啼哭的自己,一丝苦涩的笑不禁挂上嘴角。

寒芳把面具扣在脸上,心烦意乱地想:好像人人都戴着一张面具生存,有时后心里明明想哭,可脸上却在笑;有时候明明想笑,可是脸上却非要哭;有时候心里很痛苦,可是脸上只能装出幸福,人活着真的好累,好累……

嬴政最累吧?他似乎天天都戴着一张面具。记得他说过:人如果真能戴一张面具真好,不用天天伪装得如此辛苦。

人戴上面具可以掩饰面部的表情,可是眼睛已经出卖了心灵。嬴政深邃的眼睛里深深埋藏着心事,有谁能知道他高傲冷酷的背后其实是脆弱和无奈?

秦煜呢?秦煜拘谨表情的背后又是什么?他眼神中那一丝奇异的光芒是什么?他为何突然像变了一个人?记得以前他曾劝过我去找浩然,而如今他却要阻止我?他说的话究竟是真的吗?还是他也言不由衷?

浩然呢?浩然柔和的笑容背后隐藏的是什么?他还是像以前一样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背负着,给我的永远是一张明媚的笑脸。

青呢?那张冷峻的面孔下是否掩饰着一颗火热的心?

就连英年早逝的成蟜,看起来憨憨傻傻的成蟜,也是每天戴着一张面具,强颜欢笑……

寒芳拿起铜镜望着自己戴着面具的脸,摸着面具讽刺地想:我就连自己似乎也不认识自己。以前的我哪里去了?为何现在的我再也笑不出来?面对他们我是否也戴着面具?

随着年龄的增长,为何这一张张原本单纯、浅显的脸孔,变得越来越复杂?浩然,我看不明白;嬴义,我看不明白;似乎只有嬴政我多少还能明白些,那是因为嬴政在我面前从不掩饰吗?

为何随着年龄的增长烦恼越来越多?在豆坊日子过得是很清苦,但时过境迁,现在回想起来,原来苦也可以变成甜来回忆!原来精神上的空虚远比物质上的贫乏更要让人难以忍受。

如果可以,我真的宁愿永远也不要长大,就像在豆坊一样永远没有烦恼,只有快乐。

寒芳胡思乱想了好一阵,把面具摘了下来,轻轻放在几案上。

几案上的食物全是自己爱吃的。白里透红的桃子让人垂涎欲滴。寒芳看到丰盛的食物,却不觉得自己有任何品尝的欲望。

她伸手拿起一个桃子慢慢咬了一口,却觉得嘴里是涩的,喉头是苦的,心里是酸的。

入夜。

寒芳正在酣睡,嬴政轻轻走了进来。他背着手踱到床榻边,站定,静静看着,深邃的目光在烛火的映照下微微闪动。

他在床榻边轻轻坐下,看着她消瘦的脸庞,又怜又惜,心中感慨万千。看看她散在雪白枕头上黑缎般的秀发,不觉抬手抚摸起来。

寒芳正睡着,感觉似乎有人在轻轻抚摸自己的头发。她忽地睁开眼睛,正好和那双深邃的眼睛对在一起。

嬴政正全神贯注地凝望着她,心里没防备,猛地吓了一跳,定了定神,尴尬地笑笑:“我看完奏简睡不着,没事做所以过来看看……没想到,吵醒你了……”

寒芳听着温柔的话语,心里一软,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敷衍着笑笑。

嬴政试探着说:“我可以在你旁边躺下吗?”看到她惊异的眼神,解释道,“只是躺着。”

寒芳想要拒绝,可是看到他落寞的眼神,到嘴边的“不好”却吐不出一个字,又咽了回去。

“行吗?”嬴政轻轻追问,“就一会儿,行吗?”

寒芳看着他近乎渴望的目光,只好违心地点点头,往里挪了挪。

嬴政挨着床榻边缓缓躺下,连鞋也没有脱。

二人都规规矩矩地躺着,望着殿顶的藻井,都没有说话。

殿外远处,偶尔传来一阵士兵的欢呼声——还有士兵没有睡觉,在做竞技游戏。那些遥远的欢呼声更显得殿内格外的寂静。

“芳!”嬴政轻轻唤。

“嗯!”寒芳从鼻子里微弱地应了一声。

“我们能说说话吗?”

“说什么?”

“我想和你说说心里话。”

寒芳沉默不语。

半晌,嬴政轻声说:“芳,我知道,你早已经心有所属,你喜欢的是他。”

寒芳愕然,不禁侧目望向他,见他直视着殿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知道……那日……我不该……那样……对你。”嬴政说这些话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寒芳心里一颤,手用力抓住了被单,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你能平安回来就好,不管将来如何,我都尊重你的选择,不会再强迫你……”

寒芳咬着嘴唇,眼角渐渐湿润。

“但是……”嬴政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不管结果如何,我希望在你的心里能够保留一个属于我的位置,不要把我忘了……因为……从我记事到现在……我就只有你这样一个朋友……”

泪水滑落眼角,顺着脸颊流至耳后,流到脖子里,凉凉的。

“芳,你睡吧,我走了……”嬴政的声音有些疲惫。他慢慢坐起身,仰起脸,头也不回地走了。

泪水打湿了枕头,寒芳转过头看着嬴政离去的背影,在他的身后只剩下一长串的孤寂和凄凉……

嬴政走后,寒芳心烦意乱地坐起身,坐在床上发呆。嬴政渴望亲情,渴望友情,渴望爱情,他内心渴望一切温暖,可是这些对他来说都是那样遥不可及,他十年来对她的眷顾和宽爱,她这样对他是否太过残忍?

浩然的笑脸又浮现在眼前,寒芳呆呆地捧着自己的脸透过窗棂望着遥远的夜空。

夜风阵阵吹来,送来阵阵清凉。寒芳长叹一声走到殿外,意外看到秦煜在廊下的台阶上坐着。她缓步走了过去。

秦煜听见脚步声回过头,忙站起身来躬身行礼。

寒芳走到台阶旁抱着膝坐下,问道:“你怎么也没睡?坐吧。”

“睡不着。”秦煜轻声应着,端正地跪坐在一旁。

天边一弯新月,恰如一把冰冷的玉钩,勾起了心中种种的往事。

若明若暗的月光,将宫墙、殿角镀上了一层银光,使万物都笼罩在似真似假、似有似无的雾霭之中,显得一切都是影影绰绰、恍恍惚惚。

“我不该打你……”寒芳想起白天的一幕,打内心深处觉得歉疚,诚挚地道歉,“对不起!”

秦煜长跪起身,低下头拘谨地说:“末将没有规矩,冒犯了您,您教训得对。”

寒芳听他说得生分,侧目望着他:“你别这样说,你这样说我心里很难受。我们是一起经历过生死考验的……”她想说朋友,不知为何“朋友”两个字却有些说不出口。

寒芳心里想着,朋友?嬴政内心一定和我一样渴望朋友吧?苦涩的笑挂在脸上,胸中微起波澜。

秦煜垂着头,目光中有波光闪动,沉默良久,拘谨地说:“末将身份卑微,只是个侍卫,没有资格和您做朋友。”

寒芳悲伤地望着他:“嬴义,你变了。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秦煜一愣,望了她一眼又垂下头,黯然地说:“嬴义已经被大王赐死了,末将现在是秦煜。”

寒芳怔怔望着他,脸上笑了笑,心里却在流泪。她知道自己的一个朋友“死”了,再也不会活过来。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黎明即将来临。

“天快亮了。”寒芳幽幽地说,“不知今夜又有多少人难以入眠?”

秦煜目光一闪,并没有接她的话题,低声说:“大王今天命令末将,还称呼您为……韩姑娘……”

寒芳望向渐渐发白的天空,星星的光芒渐渐黯淡,她悲伤的眼泪如流星般划破黎明前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