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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 情似黄昏


第 187 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 情似黄昏

秦煜驾着马车不停地奔跑。

天亮了,当太阳跃出地平线,第一缕金光洒向大地的时候,寒芳看着自己乘坐的马车在前面的道路上投出一个长长的身影,她回头看了看初升的朝阳,手里握着刻了天荒地老的玉簪遐想着笑了。

马车行了一天,前面又出现了一队人马。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寒芳和秦煜二人不觉心里一惊。

待到看清旗帜上的字后,秦煜惊喜地说:“娘娘,是王将军!”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

寒芳打心里对“娘娘”这个称呼相当反感,可是听到是王翦的大军迎来,也终于吐了一口气。自己终于平安了,可是浩然呢?浩然会平安无事吗?

王翦的坐骑驰到近前。

“吁!”王翦勒住战马,在马背上抱拳 行礼朗声道,“韩姑娘!”

“你好,王翦。”寒芳强打起精神。

“韩姑娘没事,大王就放心了。”王翦拉着缰绳笑着打趣。

寒芳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进了王翦的军营。

寒芳看到士兵个个精神饱满,生龙活虎,身边的王翦更是气宇轩昂,容光焕发,不禁暗暗赞叹:不愧是秦国第一猛将,强将手下无弱兵。

进入营帐,士兵呈上了净面水和茶水。

王翦爽朗的笑声在大帐内回荡,开心地说:“几天前我收到秦大人飞鸽传书,说你离开邯郸往上党来,我还不敢相信。没想到是真的!”

寒芳想起浩然又担心又心酸,苦笑道:“我也没想到我能出来。”

王翦看寒芳面带疲惫,以为是劳累所致,客套了几句后说道:“韩姑娘,你们先休息一下,我去写奏简向大王禀报此事。”言罢迈步出了营帐。

寒芳洗完脸,手扶着几案疲惫地坐下,问侍立在一旁的秦煜:“你说,浩然会不会有危险?”

秦煜略一思考,躬身答道:“应该不会。”

“哦?”寒芳转过脸,“为何?”

“据末将看……他……似乎很有把握。”秦煜顿了一下接着说,“您放心好了,末将觉得他要是没把握也不会留在那里。”

寒芳默然点头,突然想起来道,“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末将不累。”

“去吧,别硬撑着了。”寒芳呷了口茶道,“我也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秦煜看了她一眼,恭敬地答道:“是!末将告退!”躬身退出大帐。

寒芳一个人静静坐在大帐内,机械地喝着茶,思绪纷乱。

这么多年浩然究竟是怎么过的?他为何会在赵国出现?他现在还是孑然一身吗?为何他的眼神中隐藏着忧郁和哀愁?他到底有什么事情隐藏在心里?他瘦弱的肩膀究竟承担了些什么?浩然最后一句话对我说了什么?他能安全脱身吗?他何时会回到咸阳?我要等多久才能和他再见面?

寒芳越想心越乱,虽然疲惫不堪可是毫无睡意。她理理纷乱的思绪,迈步出了大帐,想要释放烦闷的情绪,却看到夕阳下挺身站立的秦煜。

夕阳在秦煜身上勾勒出夺目的金边,把他的身影投进一望无际的平原。他总是像一尊不知疲惫的天神默默守护在她的身旁,想到这里,寒芳背着手,轻轻踱了过去。

秦煜似乎听到了脚步声,突然间转回了身,看着她一愣,躬身行礼。

为何他的脸上有着些许落寞?寒芳盯着秦煜的脸庞,问道:“你在想什么?”

秦煜抬起头,有意无意地望了她一眼:“没,没有什么。”

寒芳淡淡一笑,也不再追问,看着西垂的斜阳,很老套地感慨:“夕阳无限美,只是近黄昏……”突然觉得不吉利,又把话咽了回去,悠悠吐了一口气。

二人站在夕阳下,恍然如梦。

身后脚步声响起,王翦虎虎生风地走来:“韩姑娘,军营里出了些状况。”

“怎么回事?”

“一些士兵上吐下泻,头晕眼花,军医诊治说是中毒的迹象。我怀疑军中有奸细下毒,正在追查,所以特来提醒二位小心。”王翦说完冲秦煜微微点头见礼。

秦煜手按剑柄颔首还礼。

“中毒的人多吗?”寒芳关心地问。

“有上百人。”王翦思索着说,“我正在全力调查。”

“哦!”寒芳默默点头,眼睛扫视军营,远处营地里士兵正在埋锅造饭,一队士兵押着运水车从外面回来。

“水,说不定是水,水井里被人下了毒!”寒芳突然想起书中的记载,赵国百姓为了阻挡秦军,偷偷在水井里投毒。

话音刚落,一个中军官过来禀报王翦:“禀将军,原因已经查明,一营的士兵下午曾到城内取水喝,经过军医查验,已经找到原因,是水里被人投了毒。”

王翦向寒芳投去钦佩的目光。

寒芳冲王翦略一点头,继续望向斜阳,沉默不语。

王翦回头吩咐道:“把消息传达下去,让将士们加紧防范,提防赵军偷袭,中毒者抓紧救治。”

“是!”中军官领命去了。

王翦长舒一口气,心中仍觉得有些后怕,说:“好险!要不是这些人,只怕就中了敌人的诡计。”

寒芳淡淡地说:“此地原是赵人的地方,百姓也是赵国的百姓,自然对秦军恨之入骨。”

王翦若有所思地说:“看来以后需要步步小心,眼下最需要解决的是吃水问题。”

寒芳和王翦几乎异口同声地喃喃自语:“需要挖军用水井,找专人看管。”言罢都错愕地望向对方,又相视一笑。

夕阳下,王翦望着寒芳良久,诚挚地说:“谢谢你。”

寒芳诧异地望着王翦道:“为何谢我?”

“当日,要不是韩姑娘的鼓励,我不会有今天。”

寒芳淡然一笑:“是你自己的努力。”

“还有,那次在咸阳,要不是姑娘你及时让我知道真相,我只怕铸下大错……”王翦回忆起当日城墙上的一幕又庆幸又感激,正是因为咸阳一役使自己得到大王的赏识,有了出人头地、建功立业的机会。

寒芳沉思片刻,记得历史上记载王翦领兵灭赵、楚,降伏百越,王贲灭魏、燕、齐。秦始皇灭掉六国,除了韩国之外其他几国全是他们父子俩搞定的,这样的功劳在中国历史的千百年中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她不由赞叹地说:“王翦,你用兵如神,大王统一天下你一定会立下汗马功劳,秦国的统一大业你们父子功不可没,你一定会在史书上留下辉煌的一笔。”忽的话锋一转道,“但是你应该明白,征服一座城市容易,征服人心却很难!”夕阳下,寒芳长叹一声,面色显得通红,眼眸闪亮。

王翦眼睛一亮,惭愧地说:“你的话让我着实为之汗颜。”又细细思索了后面几句话,深深地点点头,“韩姑娘说的没错,使人降服容易,心服难!”

秦煜按着长剑,侧目久久望着寒芳。

寒芳环顾军营又道:“自秦穆公、昭公以来,秦国总共发动了多少战争?百姓伤亡了多少?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每一场战争的胜利都是建立在累累的白骨之上。前朝名将白起嗜杀成性,长平之战坑杀了赵国四十万人,可是秦军呢?死伤至少也有几十万人。双方不仅伤亡惨重,还埋下了多少秦赵两国仇恨的种子?”

秦煜想起自己从未见过面的父亲也战死在长平之战,心里伤感,忍不住插话道:“但是,长官曾经对我们训话说,只有那样做才能彻底摧垮赵国,事实上,长平一战后,赵国军事力量确实被削弱,这二十多年过去才缓过来。”

寒芳瞥了秦煜一眼问道:“那秦国呢?灭掉赵国了吗?这样做只是让赵国的百姓对秦国更加恨之入骨吧?百姓投毒就是例子,而且各国也更加仇恨秦国,所以联合抗秦。如果不似武王伐纣那样举仁义之师,就算是灭了各国,又能够统一天下多久?”

秦煜为之语塞,低头不语。

寒芳微微一笑:“为将者智而不暴,不滥杀,以最少的伤亡获取最大的胜利,让人心信服,才是真正的大将,真正名垂千古的名将!”

王翦再次钦佩地望向她,半晌才道:“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不知是否妥当。”

“什么?”

王翦有意无意看了秦煜一眼,略带掩饰地问:“当日,你在我家中对我说的是真的吗?”

“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寒芳反问,接着又点点头道,“我是这样认为。”可是回顾自己的过去,心里却觉得无比的讽刺,命运真的能掌握在自己手中吗?

“不是这个,是其他的……”王翦迟疑着。

“其他的?”寒芳的目光转向王翦,“我说的什么?”

“你……你的过去……来处。”王翦斟酌着如何说。

“我的过去?来处?”寒芳高深莫测地一笑,“其实,就连我自己也糊涂了。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她目光黯然,喃喃道,“我更不知道,等待我的将来是怎样的。”

秦煜和王翦二人同时望向寒芳,久久都没有再说话,可是二人都可以感觉到她变了,变得沉默寡言,郁郁寡欢,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活泼开朗、爱说爱笑的韩姑娘。

在王翦的军营已经停留了三天。

寒芳亲眼目睹王翦多次巧妙地击退了敌人的偷袭,让她真正见识了王翦调动兵马的神出鬼没,就连秦煜对王翦也是心服口服。

寒芳站在营地,看着忙忙碌碌的士兵在打水井,突然想起两千年后水井边的那个夜晚。她斜睨了一眼立在身后的秦煜,皱眉拍了拍头,突然发现,时空好像完全错乱了,乱得一塌糊涂!

“您怎么了?”身后传来秦煜恭谨、关心的声音。

寒芳嫣然一笑答道:“没事,我在回想往事……”突然回过头去,不经意看到秦煜眼中异样的光芒一闪而过。

秦煜正盯着寒芳的背影悄悄地看,突见她猛地回头,连忙低下了头,恢复了恭谨。

这是水井边熟悉的眼神。寒芳怔怔看着,刚想开口说话,眼角的余光看到王翦大步走了过来。

王翦走到近前,爽朗地笑道:“韩姑娘,大王的诏令来了,命臣下派人护送您到曲沃,大王将去曲沃劳军,并亲自接您回咸阳。”

寒芳低下头苦涩地笑笑,不觉又看向斜阳。

晚饭过后,已近黄昏。

寒芳思索犹豫了好一阵子,终于鼓足勇气迈步到了王翦的营帐。

王翦正在看兵法书简,听到中军官报,忙迎出大帐把寒芳请进帐内。

落座后,寒芳环顾王翦的大帐,帐内简朴大方,几案上堆满了书简,烛台上堆满了烛泪,由此可见,王翦经常挑灯夜读兵书。墙上挂着一张弓箭和一块虎皮,张牙舞爪的虎皮炫耀着虎将的威风,衣架上的铜盔甲被烛火照耀得闪闪发光,似乎在讲述着一个武将辉煌英勇的故事。

“韩姑娘有事?”王翦递过一杯茶,笑容满面地问。

“呃……”寒芳回过神来,抬手接住茶杯干笑一下,心神不定地说,“明天我就要走了,我……我没事过来看看……”

王翦目光如炬地望着她,半晌说道:“韩姑娘,你变了许多。”

寒芳苦涩的笑溢在嘴角:“岁月会使人改变,经历会使人改变,环境也会使人改变,很多事情都会使人改变,每个人也都会改变。”

“是呀,我们大家都会变。”王翦干咳一声,低头沉吟着说,“但是,也有些事情不会变,比如说,恩义,情义等等……很多都未曾改变。”

寒芳垂下目光,沉默不语,眼神飘忽散乱。

王翦端详着寒芳,似乎看出了些端倪,诚挚地说:“韩姑娘,你有话就不妨直言,我们是朋友!”他加重了说话的语气。

“王翦……”寒芳鼻子一酸,眼泪一下涌出眼眶,深吸了一口气说,“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何事?”

“我在邯郸遇到浩然了,我想请你帮我打听他的消息。”寒芳想起浩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浩然兄弟?”王翦讶道,“浩然兄弟在邯郸吗?他何时去了邯郸?你先别哭,慢慢说。”

寒芳点点头又摇摇头,懊恼地说:“我也不知道他何时去的邯郸,也不知道他在邯郸究竟在做什么。这次我能出来就是靠浩然救我,我现在很担心他的安全,可是我又无能为力,恨不能自己去救他,可是我知道我去了不但帮不上忙,还会拖他后腿。”寒芳顿了一下,擦了擦眼角的泪说道,“我现在可以信任的人只有你,我想让你帮我打听打听。如果浩然有危险,我请你帮我想办法救他。一定要救他!”

王翦用极其肯定的语气说:“好,我答应你!”

寒芳吸了吸鼻涕,祈求着说:“还有,这件事我希望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我怕……”

“嗯,我明白。”王翦善解人意地点点头。

“谢谢你。”寒芳感激地笑了。

王翦走到寒芳面前,微笑着说:“你们的大恩我都没有言谢,这些区区小事你还跟我客气?”迟疑了一下又道,“我知道你们都是至情至性之人,我也知道你心里苦。”

寒芳捂着嘴抽泣起来,肩膀不住颤抖。

王翦轻声细语地安慰:“韩姑娘,你不要伤心,浩然兄弟吉人自有神助,断不会有事的,一有消息我就会通知你。”

寒芳啜泣着点点头。

几案上的蜡烛一跳一跳,聚起了烛泪,烛泪沿着烛台一滴一滴落在几案上,结成一点点的泪痕。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寒芳擦擦眼泪向王翦告辞,“不用送了,我想自己走走。”

王翦默然点头,送至门口。

寒芳走出王翦的营帐,抬头看看夜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出来,仿佛想要吐出胸中所有的烦闷。

夜幕降临,她在寂静的营地里缓缓走着,营地里的帐篷像一个个蘑菇点缀在草地上,星星点点的烛光一闪一闪。

她走到帅旗下,盘腿坐在草地上,头依着桅杆,遥望着夜幕苍穹,遥望着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痴痴看着……

身后不远处,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默默注视着她,目光比夜空中的星星还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