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5 章 第一百七十一章 顺其自然
轰轰隆隆的声音持续了好久，大地渐渐又恢复了平静。地震过后，地面断枝残叶，一片狼藉。
不少虎贲军受伤，在低低地呻吟。
秦煜和蒙武、蒙恬、李斯等人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带领着虎贲军跳过地沟，来到嬴政二人先前的所在之地，搬开倒在地上的大树，惊恐地叫着寻找二人。
“大王！韩姑娘！大王！……”
“大王！大王！……”
“我在这里……”寒芳发出微弱的呼救声。
众人忙循声搬开了大树。
树下，嬴政脸朝下趴着，像护雏的老鹰一样张开双臂护着寒芳，早已不省人事。
“大王！”众人齐声惊呼，手忙脚乱地把嬴政抬起来。
寒芳也被人扶了起来，她活动了一下四肢，感觉无恙。看到昏迷不醒的嬴政，惊慌失措地喊：“蚊子！蚊子！你醒醒。”
嬴政嘴边慢慢溢出了鲜血，这鲜血比枫叶还红。
众人心急火燎地把嬴政抬到平坦的空地上，随行的御医立刻上来诊治，众人的眼睛齐刷刷地看着御医，头皮发麻后背直冒凉气。
御医检查了一番，稍微放下心来：“幸亏大王的身上有盔甲……树不大，旁边倒塌的树干又挡了一下……没有……”御医把“没有大碍”这句话生生咽了回去，接着道，“只是左手臂骨折，牙齿也出了血……有轻微的内伤……需要尽快回宫救治……”
听到御医的初步诊断，众人稍稍出了口气，开始有条不紊地各自忙碌。
寒芳惊吓之余掩面哭泣。
一波波余震还在持续，地面偶尔会有轻微颤抖。
有人开始做担架，御医又上来给寒芳检查一番，除了一些皮外伤，她并无大碍。寒芳知道这是嬴政舍身相护的结果，不禁再次痛哭流涕。
众人小心翼翼地把大王抬上担架，急匆匆往王宫赶去。
回到蕲年宫。
嬴政依旧昏迷不醒。丞相王绾，骑射蒙武，廷尉李斯都焦急地守在宫外，等候着御医的消息。
御医院的御医全都围在榻边进行会诊，号脉的、检察伤势的、配药抓药的、包扎伤口的，忙进忙出，一个个神情严肃，额头冒汗。
寒芳坐在偏殿静静看着忙忙碌碌的御医，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脑海中回忆起树林内生死的瞬间，回忆起嬴政的奋不顾身，她的泪水悄悄滑落。
丞相带来的消息，咸阳城内也受到地震的干扰，部分民房倒塌，王宫内朝殿震塌一角，甘泉宫有两座大殿倒塌，其余宫殿完好无恙，幸无人员伤亡。
太阳渐渐西沉，像一个红彤彤的圆盘。
寒芳起身踱到殿外，靠在廊柱上，无精打采地看着满天的落霞。
寒芳抬手擦拭了一下眼角，回头看了看仍旧昏迷在床榻上的嬴政，感激的泪水潸然流下。灾难到来前嬴政的三声“芳”一直在她耳边回响，那是感情最真挚的表达，他爱她胜过爱他的生命。
秦煜立在殿外，时不时目光闪烁地望向她。原本清澈的眼睛里，复杂的眼神让人看不懂里面的深意。
寒芳躲闪着这令人难堪的目光，转身回到殿内。
嬴政受伤的胳膊已经包扎完毕，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被御医反反复复检查过，就连头发内也没有放过。
寒芳在嬴政身边轻轻坐下，看着仍在昏睡的嬴政，心疼地拿起丝帕为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为首的御医走过来轻轻说道：“禀韩姑娘，大王幸无大碍，应该很快会醒过来。”
寒芳微笑着点点头，鼻子一酸又流下泪来。
太后听到消息匆匆赶至，听完御医的奏报，微微放下心来，在床榻边坐了片刻，站起身来，斜睨了寒芳一眼面无表情地道：“你出来，哀家有话对你讲。”
寒芳看出太后似乎对自己颇有怨言，踌躇着跟了过去。
“大王是因为救你受的伤？”太后冷冷质问。
“是。”寒芳内疚地低下头，等待着斥责。
“唉！你比我幸运。”太后幽幽叹息一声，瞬间失去了高高在上的矜持和傲慢。
寒芳低头不语。
太后美丽的眼睛中全是幽怨，盯着窗外肃杀的秋景，眼睛中已经藏满泪光：“你比我幸运，政儿愿意用生命保护你，而我一生也没有遇到一个这样的男人。吕不韦不会，先王不会，嫪毐也不会，他们都不会。”
寒芳望了太后一眼，又黯然低下头去。
“你的事情我也多少听说过一些，同样是女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太后扫了寒芳一眼，脸上的表情像石刻一样，“政儿的性格我了解，他能这样对你，你应该知道你该怎么做！”
寒芳想说感激不是爱，又把话咽了回去。事到如今她对嬴政究竟是感激多一点，还是爱多一点，还是亲情多一点，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她理了理纷乱的思绪，颔首说：“太后的话我会认真思考的。”
太后点点头，矜持地说：“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你好自为之。”
太后缓缓走出了大殿，她的身影被落日投在地上，拉得长长的，同样像一串长长的空虚和寂寞尾随在她身后……
掌灯时分，
嬴政慢慢醒来，他含含糊糊地叫着：“芳……芳……”
“我在。”守在榻边的寒芳轻轻回答。
御医忙过来再次给嬴政请脉。请完脉大家都长舒一口气，躬身退下，抓药煎药各自忙碌。
“芳，你没事吧……”嬴政睁开眼睛，疲惫地笑问。
“我没事。”寒芳微笑着回答。
“你没事就好。”嬴政抬手想去摸她，却因为疼痛皱眉低呼一声。
寒芳急忙握住了嬴政的手：“别动，你的手臂受伤了。”
嬴政咬牙忍了忍，笑着抬起另一只手把她揽住：“你没事就好，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寒芳只觉鼻子一酸，顺势轻轻趴在嬴政身上：“你为何那么傻？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是赔不起。”禁不住泪水溢出眼角，顺着眼角滴在他的胸前。
嬴政面带微笑，柔和地说：“你是我的女人，我应该保护你。”
寒芳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泪水悄悄滑落。
嬴政抚摸着她乌黑的长发，轻轻道：“芳，你知道吗？在我们攻打咸阳的那个晚上，我就对自己发誓，如果咸阳之战我还活着，我就要保护你一辈子，爱护你一辈子……”
寒芳泪如雨下，不由紧紧抱住了他。
嬴政温柔地抚摸着她的秀发，望着殿顶的藻井，缓缓说：“芳，我对不起你，我不该那样对你。那天晚上你对我说，‘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我们都把它忘记，我们还像从前一样无忧无虑、开开心心地在一起。’你知道吗，我听了真的好开心。”
寒芳回忆了一下，自己已经什么都想不起来，可还是点点头：“嗯。”
嬴政笑了，伸了个懒腰道：“我这一觉睡得好舒服，好久都没有睡得这么酣畅了。”
寒芳擦擦眼泪道：“可你却把很多人快吓死了。”
嬴政微笑不语。
寒芳看着他缠满绷带的手臂，心疼地问道：“疼吗？”
“不疼！”嬴政摇摇头，欣慰地笑道，“一条手臂保护了心爱的人，值！”
寒芳嗔道：“不许你胡说，你得好好养伤，尽快好起来，我可不愿意落个伤主的罪名！”
御医呈上刚熬好的汤药，内侍试过毒端了过来，寒芳拿起汤药，自己先尝了一点，然后拿起汤匙舀着吹着，一勺一勺喂给嬴政。
嬴政一口一口喝着，笑眯眯地看着她，眼睛始终没有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