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2 章 第一百六十八章 孽海情深 (1)
嬴政的御驾缓缓进入咸阳城时，受到了全城百姓英雄式的欢迎。
接到秦军战胜、大王凯旋的好消息，百姓自发夹道欢迎王师凯旋归来。街道边摆满了香案，街道上早已被百姓铺满了鲜花。
嬴政所到之处，百姓纷纷跪下顶礼膜拜。
街道两边的楼阁上，少女们浓妆艳抹打扮得花枝招展。她们手持花篮，把大把大把的鲜花撒下，撒向她们心目中的英雄。
她们用渴望的目光敬仰地望着她们的大王，多希望大王能够多看自己一眼，即使是一眼也好，更幻想着变成英雄身边的红颜，枝头之上的凤凰。
嬴政骑着黑色战马，一身金盔金甲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金黄色的光芒将他映照得宛若天上的尊神。
他微笑着，和蔼地望着人群，不时挥手致意。目光扫到楼阁上，楼阁上的少女都春心荡漾，不停地把手里的鲜花撒下来。
嬴政淡淡一笑，催马继续缓缓前行。
寒芳坐在马车里，隔着窗子向外看了看，缤纷飞扬的花瓣雨在马车周围缓缓飘落。
快乐豆坊突然跃进她的眼帘，她不禁坐直了身子，看着豆坊的大门，想起自己在邯郸时对浩然说的话：我等着你。不觉浅浅的笑挂上嘴角，浅笑中带着淡淡哀愁。
嬴政此时也回望了寒芳的马车一眼，见她趴在窗边，望着一个地方出神，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嬴政看到快乐豆坊，目光一闪，神色略显黯淡，但顷刻间，他又重新微笑着向臣民挥手示意，只是笑容里有了一丝落寞。
寒芳回到咸阳，还过着和以前一样的日子，只是她刻意躲着嬴政，不愿意再给他任何机会。
嬴政似乎天天政务缠身，每天很晚才回来，几乎和寒芳很少照面。
寒芳不想再耗在蕲年宫，她下定决心，看准机会到了书房，向嬴政提出来搬出王宫的请求：“我想搬出这里。”
嬴政正在批阅奏简，闻言停下御笔仰着脸想了一阵，轻声问：“你想搬去哪里？”
寒芳直截了当地说：“我想搬出王宫，搬到豆坊。”
嬴政沉默了片刻，然后轻声商量着说：“如果你真的想搬出这里，就回你以前的宫殿吧，可以吗？”
“不！”寒芳铁了心地说，“我要搬出宫。”
嬴政继续耐心地商量着说：“还是回你以前的宫殿吧，那里比豆坊安全。”
寒芳一愣，本来想要继续坚持，可是抬头看到嬴政落寞的眼神，心里觉得一阵愧疚，低头不语。
嬴政见她不言语，再次以商量的口吻说：“暂时搬到你以前独住的宫殿吧，那里还是比豆坊安全。”顿了一下补充道，“咸阳也有各国的奸细，我担心他们还会对你不利。”
寒芳只好退了一步道：“好。”她告诉自己，一步一步慢慢来吧。
寒芳轻轻施了一礼转身走了。
嬴政目送寒芳的背影出了书房，似乎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继续批阅奏简，只是拿在手里的毛笔停在奏简上，半晌没有再写一个字。
其实连寒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现在除了秦国似乎已经没有她的安身之所。她这个名义上嬴政的女人似乎早已被各国当成了嬴政的软肋。
搬出蕲年宫后，寒芳很少在王宫内走动，嬴政也从来没有来过，二人渐渐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彼此没再打扰过对方。
寒芳每天都要到快乐豆坊看一看是否有浩然回来的踪迹。她抱着写满“爱”的牌匾，每次一坐就是整整半日。
她守着天荒地老的誓言静静等着浩然回来，她的生命在无尽的等待中一天天度过。
秦煜每次都静静立在豆坊的院内，眼睛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寒芳看着墙角不知名的小野花结出了花苞，她对自己说，等到花开的时候，浩然就回来了。可是小小的野花开出了灿烂的花朵，浩然依旧没有回来。
她看着灿烂的小花朵，对自己说，浩然明天就回来了，可是花儿都谢了，浩然还是没有回来。
她抬头看看满树的绿叶，对自己说，浩然一定会回来。有一天突然发现有一片树叶黄了，然后一片一片都黄了，浩然仍是没有回来。
当看到满树绿叶都已经变黄，第一片黄叶飘落的时候，寒芳失魂落魄地笑了，一颗晶莹的泪滴从眼角滑落……
夜凉如水，已是仲秋。
星汉高远，天街人静。
寒芳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也没掌灯，披了件披风一个人缓缓走出大殿。
已经几个月了，依然没有浩然一点消息。
当日离开时浩然究竟对她说了句什么？当时没有听清楚，到现在苦思冥想也推测不出来。
王翦派人带了口信，没有查到浩然的任何消息，而且王翦的大军撤出了上党，去攻打赵国别的城池，也只能暂时停止查找。
寒芳颓然在台阶上坐下，遥望着夜空，看着那颗最亮的星星。
更深露重。
一阵夜风吹来，寒芳冷得打了个寒战，不觉抚住双肩。她站起身准备回殿内，目光扫到之处，无意间看到蕲年宫的角楼上似乎有一个身影。
寒芳定睛一看，是嬴政。他孤单地站在角楼上似乎正在向这里翘首眺望。寒芳心里一紧，加快脚步走回了大殿内，回身关上殿门，靠在门上心还在怦怦直跳。
她透过窗棂，再望望角楼。
秋风吹得角楼上的灯笼来回晃动，昏黄闪烁的灯光下那个身影依然孤单地矗立在夜幕中。
她的心为之颤动。
无法入睡的寒芳无精打采地漫步到御苑里。空气中飘来一阵甜甜的暗香。沁人心脾的桂花香让她精神为之一振，循着桂花的幽香寻去。
御苑中一个小院落内，满院的桂花树暗香阵阵。院口的几棵桂花树上，细米一样的桂花挂花满了枝头。
寒芳抬手摘了一枝，放在鼻子上轻轻闻着。
寒芳进了桂花林，站在树下抬头呆呆看着满树的桂花，黯然神伤。一转身，冷不防看到嬴政独自一人正坐在树下浅饮低酌。再想退出去已经来不及了。
嬴政抬头看见寒芳猛地一愣，端着酒觞备感意外地望着她。半晌，才笑道：“你来了？”
“嗯。”寒芳低着头轻轻应了一声，想要退出院子。
“没想到你会来这里，坐一会儿？”嬴政轻声招呼。
寒芳环视四周，所有的内侍都远远地立在林外，就连刚才一直跟在身后的秦煜也驻足在林外，不敢进来打扰。
“我……我还有事……”寒芳心慌意乱地找着借口。
嬴政微微一笑：“不会耽误你很久……”一挥手，一个内侍躬身快步跑进来，在几案旁又摆下一个锦团，匆匆退下。
寒芳也不好推辞，只好半推半就坐了下来。
隔着几案，二人对视着敷衍地一笑，都觉得十分尴尬。
“天渐渐寒了，你注意身体。”嬴政叮嘱着，似在没话找话。
“嗯。”寒芳闷闷地应着。这种陌生的距离感让她如坐针毡，无所适从。
嬴政关心地问：“你这几天是不是胃口不太好？一餐只吃了两块点心怎么可以！是不是膳食不合口味？”
“啊？”寒芳一愣，瞪大眼睛，诧异地望向他。
嬴政可能也觉得说漏了嘴，忙闭了嘴，借着喝酒掩饰尴尬。
寒芳觉得心里酸酸的，喉头涩涩的。
一阵秋风吹过，树上的桂花零零散散如雪花般飘落。
嬴政面前的酒觞里也落进几片飘落的桂花。他端起酒觞，垂目看了一眼觞中的桂花，一仰头，杯中已空。桂花树下的他，显得失意和落寞。
寒芳见嬴政又拿起了酒壶，忍不住劝道：“酒喝多了伤身。”
嬴政浅浅一笑：“新酿的稠酒，不似其他的烈酒，无妨。”又倒了满满一觞，一饮而尽。
寒芳心里一阵阵酸楚，把几案上的酒壶抢过来：“终归是酒，多喝无益。”
嬴政又是浅浅一笑，深邃的目光充满柔情地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寒芳也尴尬地低下头，看着满地金黄的桂花出神。
“要不……你陪我喝点？”嬴政征求她的意见。
寒芳低低地说：“我从不喝酒。”从小就滴酒不沾的她上次就因为喝酒昏睡了两天，对酒实在望而却步。
“哦！那算了，不妨事……”嬴政毫不介意地笑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