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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以政


“今天的美国道琼指数是12574.04 上涨了52.81,香港恒升指数是20,112.53上涨28.43...美滋将会在下月5号在香港挂牌上市,嘉元企业将在下月分别在伦敦和香港公开发行...欧债危机可能进一步延续,将成为今年市场的焦点之一...政府打房政策加热,投资人纷纷投向海外房市...”每天早上上班前,为爸爸念读财经日报已是思思这些年来的习惯。

在阿姨准备早餐的时候,思思总会推着爸爸绕着别墅区的人造湖走一圈,然后坐在湖边拿出新鲜热辣,刚分发而来的报纸开始念读。 看到下一个标题的时候,她双眼不禁微微抽了下,心亦开始混乱起来,她断断续续的读着:“M Hotel昨天终于隆重开幕,背后的神秘经营者原来是…辜氏集团… 借着昨日的开幕典礼,辜氏集团正式宣告进军服务业,开幕仪式由…由…由…辜家长子…辜…辜立恒主持…并宣布整个辜氏集团将由美国归来的辜立恒正式接棒。 消息传出后,辜氏集团股票上涨10个百分点…”辜立恒…… 四年了,这个名字竟然还可以让自己的心抽搐着…原来还是有时间办不到的事情...其实,这样也好,这样自己才能够把伤痛记住,不会重蹈覆辙...

“思思…”爸爸缓缓开声道。“以后都不用给爸爸念这些了...”

“爸爸…”思思疑惑地抬起头,如果不是健康关系,她相信爸爸是那种从未想过退休的人,此刻,怎么突然说出这番话来?

“思思…有些东西,爸爸也看破了…爸爸这双脚…已经废…废了…想要夺回一切,不可能了,不可能了……现在对爸爸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妳了,爸爸没什么希望了,最希望的就是看见你一生过得健康开心。”

思思的鼻头一酸,眼泪不可制止的脱眶而出。“爸爸,对不起,对不起…” 都是自己的错,都是自己的错。如果不是自己当初过于痴恋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如果不是自己过于任性执着,如果不是自己喝醉了酒,如果不是自己酒醉开车而撞桥掉落大海,如果不是自己陷入昏迷,如果不是这一切这一切,爸爸便不会受不住刺激而中风,让叔叔趁机夺走了爸爸的心血…

爸爸看着附在自己腿上痛哭的思思,眼眶亦不禁湿润起来。是他的错,是他这个当爸爸的错,他不应该因为思思妈妈一早离世,便对她宠爱有加,不,应该说是过分溺爱,他更不应该因为自己忙于事业,而什么事都任由她… 他…他不是个好爸爸…

唐以政站在不远处看着父女俩双双痛哭的这一幕,心就这样跟着酸疼起来… 他悄悄地退到一颗大树下,默默凝视着眼前这个女人,他或多或少都听过关于她的一些流言蜚语。他自己都在美国住了几十年,随便问下华人圈子的朋友,谁都能说出一些关于她的那些事。

说她是个毫无廉耻的女人,整天倒追男人、说她不爱读书,就爱泡夜店,说她只有美貌没有脑袋、说她……他不知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他只知道他永远也忘不了一年前自己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一幕…

也许是在美国呆久了,有一天当他翻着爸爸妈妈旧时的照片,他脑海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发现自己开始想了解自己的祖国。一开始他以为这只是一个瞬即而发的念头,但时间一久,他发觉自己竟然还一直惦记着这事,所以就开始动手办起证件。老院长听说他要走,很舍不得,但还是主动的给他做推荐,以他丰富的资历和出色的履历,国内挣着要他的医院多得是。唯一难倒他的是,中文字,未到一岁就被自己的医生爸妈带到美国,说听倒还可以,但读和写他能认识的还真的不多。

那是他第一次到医院,在还未正式上班前,他想先来熟悉一下环境。

那一天,阳光温暖而美好,他贪婪地沿着医院的花园漫步,忽而,他耳畔传来阵阵笑声,好奇心作祟下,他循着声音方向走去,竟瞧见一堆孩子正坐在草地上,认真的拿着色铅笔俯身在纸上涂画。

“思思姐姐,思思姐姐,我画好了,我画好了。”突然一个小男孩坐直身子大声说道。

“好,让姐姐看看你画了些什么…”原俯身于草丛里作画的女生听到小男孩的呼唤后,瞬即坐起身子,笑脸盈盈的对着小男孩说道。

看着眼前身穿白衣,梳着马尾,脸上干净透澈,笑起来双眼会弯成一个月型的女生,就那一瞬间,唐以政就这样被吸引住了...

那一整个下午,他就这样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和一群小孩们作画,他不敢前去,深怕自己的唐突打扰了这和谐欢乐的画面。

“请问,她是这里的护士吗?”唐以政朝坐在一旁休息的老伯问道。

“不是。”

“那…是医生吗?”他看着其实不像。但老伯说她不是护士。

“不是。”老伯又道。

“那…一定是义工。”唐以政笃定的道。

“不是。”

这会儿唐以政微微皱眉:“难道是病人?”

这次老伯没有说‘不是’,老伯轻摇了摇头,道:“她是来探病的。她父亲中风陷入昏迷到现在还未醒来。”

后来,唐以政才知道,她那样的笑容只有对着自己的父亲和那群臭屁孩的时候才会出现。很多时候的她,神情总是淡淡的,淡淡的,淡到好像什么事都无所谓般。 好几次他透过自己办公司的窗户看着她纤瘦的身影一个人独自坐在树下发呆,甚至偷偷哭泣。那时候他就会懊悔,怎么自己当初选择专业的时候,竟然选神经外科,而不选神经内科?否则,这一刻他就可以帮她医治她父亲了。终于,有一次他忍不住了,拿着一包纸巾走到她身边递给她。她一愣,有点讶异的抬着凝聚泪水的双眸盯着他看,那一次是他那样近距离的看着她。大大眼晴,长密又翘的睫毛,这样近距离下,她更是漂亮而动人。

“谢谢。”犹豫了下,她还是接过,声音有点沙哑的说。

因为她没有拒绝,他的心即狂跳又狂喜,完全就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模样。 然后,他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开口先说了一个笑话,看着她没有反对的意思,他接着又说另一个笑话,就这样一个又一个的笑话。 其实,他也只能说笑话了,因为对于她的一切,他早已向医院里的同事打听了不少,他知道她每天上班前都会带份报纸到医院来,为她爸爸搽身、读新闻。 下班的时候,她会带着一束鲜花来换上,接着会坐在爸爸身边,边按摩边报告自己每天的点点滴滴。 后来,他又知道她拥有自己的花店,他知道每个礼拜一是花店休息的时候,她就会带着纸和笔来医院教小朋友画画,他也知道她没有男朋友…… 对于她的一切,他知道的越来越多,所以,他什么都不说,不敢说,他怕一旦说不好,便会让她发现自己对她的关注,因而吓到她...

不是没谈过恋爱,但,那一刻,他发现自己竟窝囊地活像一个没有谈过恋爱的少年。

他打算留给父女俩独处的空间,转过身,他一步一步的走回洋房去。

“医生,今天有你喜欢的烧饼油条哦!”陈妈望着家里的这名常客,笑盈盈别有深意的说。“是小姐特别交代的哦!”

唐以政有点腼腆的笑了笑。

陈妈望了望眼前的这个帅气医生,在心里暗笑,这个医生呀!一提到小姐,他整个人就会失了平时冷静沉着的模样。“我说医生啊你!怎么都不加把劲呢?大半年过去了,怎么还是老样子,没舍进展呢?” 他对自家小姐的心意,连瞎子都看得出来了,可小姐和他怎么还是那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呢?

唐以政只是温和一笑,说:“你家小姐情况特殊,还需要多一些时间。”其实他不是不着急,只是他想给思思足够的时间,让她把心里的石头都放下。

大概半年前的一个夜晚,韩廷突然在浴室跌倒了,思思被吓得乱了分寸,陈妈见状即刻打电话叫救护车,看着陷入昏迷的韩廷,思思整个人慌乱的哭了起来,捉起手机赶紧拨了个电话… 不一会儿,屋外传来一阵紧急刹车的声音,陈妈跑下楼把门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眼前这位明眸帅气的唐医生,他高大身影步入屋里的那一刻,自然地朝陈妈问:“叫救护车了吗?”

陈妈点了点头。“叫了。”

“很好。 那告诉我韩伯伯是如何跌倒呢?你们发现他的时候,是怎么样的情况?”他边跟随陈妈到二楼,边问。

当时候的陈妈并不知道他是个医生,却被他专业和冷静的神情安抚了,重复一遍自个知道的过程。

唐以政一见到昏迷的韩廷,即刻俯下身,用手轻拍韩廷的脸庞,并唤了几声“韩伯伯,韩伯伯…你听得见吗?”。 没有得到韩廷的回应,他便俯下头,用耳朵仔细聆听韩廷的呼吸声,并仔细检查韩廷全身,确定韩廷身体无任何创伤部位。

接着,他一手轻按韩廷的前额,一手触摸位于他喉结下两三公分处的颈动脉,判断韩廷的心跳是否还在跳动。 当他确认韩廷心跳一切正常后,他缓缓地把韩廷调整至平躺仰卧位,并朝思思和陈妈说:“如果有人昏倒,必须让他平躺仰卧,然后可以试着把他的领口解开,再把他的头微微往边侧,这样做,可以保持他的呼吸顺畅。”说着的时候,唐以政早已将韩廷的领口解开,亦将韩廷的头往左一侧。 随即,他开始检查韩廷嘴里有无任何食物,或呕吐物,并再一次对思思和陈妈解释:“检查嘴巴里有无食物或呕吐物是要避免这些物体反入呼吸道而引致窒息。”

当他把一切他所能做,确保韩廷健康情况的程序做完以后,他看了一旁的思思,口吻温和,却笃定地道:“别担心,会没事的。”

一直默默看着这一切的思思,听见他这样轻轻地一句,心里只觉无比安心。

他专业且熟练的举动更是让陈妈又惊讶又欣赏,知道他是个医生后,更赞不绝口。

而后来,就如他说的,韩廷真的没事了。

从那时候开始,唐以政就成了思思他们家的常客、食客、门客、兼家庭医生。 他住的别墅区和她家挨得很近,韩廷知道他刚从美国回来,又一个人住在一间大房子里,就常招待他来家里吃饭,本来是每周一二次,慢慢地变成了每天一次,现在只要不值班,几乎三餐都在这里用了。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这样就过了大半年,大家也从来不觉得他是个外人了。

“以政,你看老胖子又不听话了,一直嚷着要吃红豆汤…”一进门,思思一脸不满地对唐以政投诉。

唐以政满是溺爱的看着五官都凑在一块的思思,你看,这哪像是刚哭过的样子?

其实他才刚从医院值完班,一踏出医院他就先赶来这里了,因为他知道只有在早晨的这个时候,只有在面对她口中的‘老胖子’爸爸的时候,她冷然的脸才会稍微有些变化….

“吃一口又不会怎么么样…”韩廷笑着反驳。“以政你说是吗?”韩廷转向唐以政。 这大半年的相处,他心里早就把他当未来女婿看待了。

“其实思思说的对,但依伯父您现在身体日渐康复的情况来看,吃一口其实也不会怎么样…”

“唐以政!”思思不满地叫了一声,真是狡猾的双头草!

“呵呵呵呵…”韩廷开怀的说:“还是以政对我最好…”

“…”韩思思双唇越嘟越高,不语地低下头,继续佯装生气,默默地吃着眼前的食物。 但,唐以政还是看到了她嘴角的浅笑。她其实只是想让他来肯定韩廷可不可以吃甜食,如果不可以,她便可继续用刚刚那愠怒的表情去制止韩廷,这点心思,他又怎么不明白呢?

唐以政默默地看着眼前的思思,会心一笑,这才是他认识的思思。不管其他人如何评论她,不管她过去在美国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他喜欢的是眼前,此时此刻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