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报社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r
远远看见柳菲正在采编平台那一边看版样,我向自己的隔断走去时,柳菲抬头看了我一眼,温柔地一笑,有点羞涩的样子。她眼睛红红的,还留着昨夜哭过的痕迹。我也一笑,若无其事地走进自己的隔断。r
我的隔断和谢雨亭挨着,我走近时她也正低头看版样,虽然她没抬头看我,但我敢肯定她知道我来了。挨着谢雨亭坐多少让尴尬,有时我盼着她赶紧找一个男朋友,那样我们关系就可以正常化了。简直难以置信,她已经25岁了,连初恋都没有过。r
我刚一坐下,就听到楼下救火车刺耳的尖叫。r
尖叫声引起整个采编平台一阵骚动。几个值班记者一下子冲到窗前,摄影部的人也冲了过去,发出很大的声响。其他人都纷纷站起来看他们折腾什么。r
我也站起来,看见摄影部主任正在数数:“一——二——三——四——……”数到“十八”时,他兴奋地转过身来,大喊一声:“十八辆救火车,出大事了,快快快,拿器材,好事啊!正往东去!采访车坐不下的打车追!”摄影部的人手忙脚乱地抓起摄影包,文字记者跟着他们冲向电梯。摄影部主任在后面大喊:“肯定死了不少人,我要几个全景,俯拍的,带死尸的,死尸越多越好!也要照上消防队员的英武神勇,不然宣传部给我好看!”他手下的小喽罗们一齐高声答应着冲进电梯。摄影部主任回过头来,激动得直搓手,两眼冒着兴奋的光,一边走来走去一边喃喃地说:“正愁头版图片不行呢?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r
一群无聊的人!我回身想坐下的时候,看见谢雨亭正在瞧我。r
见被我发现了,谢雨亭慌张地低下头去,满脸通红,又觉得有些不意思,忙说句话掩饰:“你脸上古古怪怪地笑什么?”r
要是往常我只会说一句“没什么”就罢了,但今天,我眼角里突然看见柳菲正在不远处看着我,心里一股恶意徒然而生。r
我含情脉脉地看着谢雨亭的眼睛,凑近她说:“你知道吗?干报纸和开棺材店差不多!开棺材店的拿坏事当好事,死人越多越高兴,不死人他们就没得赚了。干报纸的也一样,只要出事,不管坏事好事,一律是好事,他们都高兴。就惟恐不出事,如果不出事他们只有喝西北风去了!就是这帮人,每天满口叫着人文关怀、社会良知,心里盼着多死几个人,报纸好有得登!”r
谢雨亭一愣,脑子没转过来,她脑子就是慢。然后她不以为然地说:“就你怪念头多,传播学就教这个吗?”r
我突然收起笑容,对她说:“别动!你头发上有个东西!”谢雨亭还没反应得过来,我已经迅速转到她身后,拈起她的长发放在面前一闻,她的头发有股森林的清香,不知用的是什么洗发水。r
谢雨亭纳闷地回过头时,我已经放下她的长发,笑一笑说:“没事了,一只小虫,已经飞了!”谢雨亭很担心地用伸手摸摸那片头发。r
我抬起头,眼角的余光看见柳菲脸都气白了。她一定以为我和谢雨亭刚才在说情话,还亲热了一下。对了,我就是要她这么以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