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故作镇定,神色尽可能地一切如常,又与她敷衍了几句,便把侍女打发走了。
萧影洛已有行动,说明萧炫下旨恐怕也就是这几日的事了。
我躺在床榻上,对着高烧的红烛发呆,几乎是一夜未眠。
晨起时,侍女进了屋子为我梳妆,我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想要出府,从菱镜里窥着侍女的脸色,却见她并无异色,只是落落大方地应了一声好,甚至还说要陪我一同去。
我暗暗庆幸,如此看来,萧影洛并没有下达不许我出府的命令。
我拈着珠花,指腹在莹润的珍珠上滑来滑去,“好。用罢早膳,我们一同出府去玩一日。”
我又皱了皱眉,不掩埋怨之意,“青原王府果然规矩多,这几日住下来,实在是险些把我给憋坏了。”
侍女灵巧的手指翻转着,为我拢着如墨的青丝,不时笑着宽慰我几句,实在是一副赏心悦目的主仆言笑晏晏景致。
梳妆完毕,侍女伺候着我用了早膳,又给我穿了极厚的衣裳,生怕着了凉。
我调笑自己被裹得像是一个粽子,扶着侍女的手,去给萧影洛说我要出府的事。
萧影洛似乎正在正厅会客,远远地瞧见左羽从正厅里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什么东西。
我松开侍女的手,快走几步,迎了上去。
左羽见到是我,恭谨有礼地垂了手站定,得体地笑道,“小姐来找王爷?”
我探头朝正厅里看了看,离得太远,看不清厅内都有什么人,“不,对你说就行。”我收回视线,笑道,“闷了这许多天,今日天气尚好,我想出府走走。”
左羽神色微微一窒,似乎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事,下意识地朝正厅瞥过去一眼,似乎有些为难的样子。
我挑了挑眉,“怎么,王爷有吩咐过什么吗?”
“不是王爷,是属下觉得……外面毕竟比不得府里,终归有些不大太平。”
我先是一怔,转瞬明白他为何会这么说了。
上一次,他亲眼目睹我被一群黑衣人围追堵截,这件事怕是也对萧影洛汇报了吧?想来太子侍妾在宫内的处境,萧影洛也该有些耳闻的。
他们是知道我树敌太多,怕我一出府就会生事?
既然说到了这里,我索性顺着他的话头说下去,“说起来……左统领也见过我的身手吧?何况朱雀街上人流如织,又不是什么偏僻荒凉的地方,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吧?”
左羽既然提起了黑衣人围追堵截的事,我便也顺水推舟,提一提我那晃了人眼的身手功夫。
我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左羽怕是也不好再多加为难,萧影洛怕是正在会见什么极重要的宾客,所以他并没有说要去请示萧影洛的意思,只叮嘱我身后的侍女要好生照看着我,万万不要磕着碰着了云云。
我有些哭笑不得,我是两三岁的孩子么,不过是逛个街而已,怎么会磕着碰着了?
我走了两步,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笑道,“若是左统领还是不放心,不如派个侍卫跟着我吧,也好有个照应。哦对了——我哥哥呢?”
溆哥哥升为侍卫副统领,自然不用再守着府邸大门了,他如今与左羽一同跟在萧影洛的身边,不时会在府里巡视。我四下看了看,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我哥哥不在么?早起时,还听到他在院子里说话了呢。”
“小姐不必找了,程公子此刻人在正厅,陪着王爷一同会客。”
我心下一动,垂了眼帘,现出几分刻意做出的失望模样,淡淡道,“哦!既是如此,我便自己去吧,犯不着再去惊扰了别人。”
左羽欠了欠身子,“王爷吩咐属下有事要办,所以……”
我摆摆手,笑得不以为意,“无事无事,还要烦劳左统领,过会儿替我对王爷知会一声呢。”
左羽应是,我扶住侍女的手,不再逗留,步履盈盈地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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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大师兄暂住的客栈前,侍女的脸上似乎有些迷惑,“小姐……我们……”
我摇摇手,脚步不停,迈过门槛,“我见个故人,耽误不了太久。”
店小二迎了上来,许是看我有些眼熟,脸上爬满了笑容。
进了青原王府后,我早已知会溆哥哥抽个时机去看一看大师兄,顺便付了半个月的房钱,也好让他好好养一下身子。
店小二欲引我上楼,我踟蹰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我就不上去了。我且问你,我家公子这几日,身子可还好吧?”
“好,好着呢!”店小二连声答道,“公子他眼看着比来时气色好多了,只是身子似乎还是没好利索,终日都不曾出门。”
我神色淡淡,微微颔首,从袖子里取出一些银子递给他,“就劳你替我照看好他,若是银子少了,尽管到青原王府来寻我就是。”
店小二接了银子,面现受宠若惊的神色,交口不迭地道,“不少不少……岂敢岂敢,能够为王爷和小姐效力是小的的荣幸……”
我笑了笑,再朝二楼看了一眼,扶住侍女的手出了客栈。
大师兄是当世神医,并不需要我请什么医者来看,何况……他中的是蛊毒。
靖安巫蛊虽然邪异无比,却是个慢性的东西,我自己就中了什么“魂梦相逐”的蛊毒,日日倒也不曾有什么异状,所以并不至于太过担心。
来到朱雀街上,虽然时值深冬,街衢之上却并不冷清。
我“随手”挑了几样看着顺眼的东西,走得久了,身子渐渐乏了,不由地意兴阑珊起来。
侍女见我面现倦色,不失时机地提出回府的建议,我掩着唇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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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里,我倦倦地倚上床榻,阖着眼打了个盹儿。
却被侍女的失声呼喊惊醒了过来。
她摸了摸我的额头,如被烫着了一样,急急拿开手去。
我疑惑开口,嗓音居然有些沙哑,“怎么了?”
她的神色是说不出的焦急,甚至含了几分自责的意思,“烫,小姐的额头滚烫滚烫,怕是着了凉了!”
不等我回话,她已经飞身跑了出去,该是去向萧影洛汇报。
我揪着锦被的被角,掩不住嘴角如愿以偿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