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阿娇终于有些慌了,她有些仓促地起身,翠兰绫罗长裙曳住地了,也不管不顾。大概是碍于不想在我面前示弱,她面上仍故作镇定,袖子下却是狠狠地绞着自己的素手。
“咦,不对吧?你无功无劳的,太子妃何故对你这么好?”
王阿娇果然也是玲珑心窍的人,转眼就察觉到不对劲了,我展开笑颜,笑得格外甜腻,“这就要多谢王姐姐了——还记得上次宫宴么?若不是姐姐为未央求得机会,未央的拙劣舞姿,怕是还没机会入太子妃的眼呢。”
我抚摸着貂儿光滑的皮毛,心底暗暗骂自己扯谎扯得越发流利,眼看着已经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了。
轻素悄悄扯了扯我的衣袖,我朝她瞥过去一眼,小丫头脸颊微红,大眼睛里神采奕奕,隐隐有得意洋洋的雀跃光彩。
我思索了一下,开口,“王姐姐,我无意为难你,这玉如意么,终归是个玩物罢了,碎了也就碎了……”
王阿娇飞快地朝我看过来一眼,眸子一亮,只一瞬间,又变成了浓浓的戒备神色。
呵,聪明。
我咬住一点下唇,欲言又止,“前几日,家父在家书里面说……江南盐运使,似乎有了空缺吧?”
江南盐运使可是一个肥差,倘若可以为苏大人争得了,也算是报答他与我这一场搭上身家性命的互相利用了。
我没有把话点明,王阿娇却已经明白了,她的脸色霎时难看起来,“你敢威胁我?”户部尚书的宝贝千金,自然是千人宠万人疼的,她会恼羞成怒,我并不奇怪。
我垂了眼帘,“姐姐不愿,也就算了——未央去求太子妃,也是一样的。”
我故意把展琳琅与我的关系描摹得百般温馨,抱着一试的心态,料想王阿娇不会直接冲到展琳琅面前,问她是否和我交好。
王阿娇姣好的面容怒色难掩,“卑鄙……”从唇齿间挤出的两个字,含着刻骨的恨意。
我装作没有听清,懒得与她计较。
谁知她接下来又是一句,“卑贱人家的女儿,果然一肚子的坏水心机,真不知道展统领怎么会瞎了眼看上你!”
我一惊,神色大变。
她知道展夕轩与我关系匪浅已经让我惊诧不已了,如今看来,她知道的,怕不是我所以为的那么简单了……
我强忍住心底的惊惧,故作镇定,脑子里思绪飞快地转,片刻后明白了过来。
王阿娇应该并不知道那么多,我方才开口闭口都是展琳琅,怕是让她误会了——她大约以为,展琳琅和我关系不错,是因为展夕轩的关系。
真是好笑……我和展琳琅已然是共事一夫的对立关系了,若是让她知道我和她哥哥有什么关系,我还要不要活了?
我松了一口气,斟酌着字句,不着痕迹地为自己解释,“姐姐这话怎么说?未央虽是侍妾,好歹也算是太子妃的妹妹了,岂敢去招惹展相的公子?”
我的意思很清楚——我和展琳琅一样,是萧炫的妃子,没必要去攀附什么宰相的公子。
王阿娇媚眼直勾勾盯着我的脸,她的眼神很怪异,看得久了,我渐渐不再那么镇定,开始有些不自在起来。
就在我开始躲闪王阿娇注视的时候,她开口了,一句话落,我再也镇定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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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
“殿下在清雅阁留宿的时候,可也是说过一些醉话的呢……咦,妹妹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别怕别怕,殿下说啊,他恨不得……”
她后面又说了什么,我完全没有听见,我的手脚一阵阵冰凉,脑子里更是瞬间一片苍白。
她知道了,她都知道了……
轻素拉我的袖子,我这才晃过神来。
王阿娇胜券在握地看着我的脸,清丽姣好的面容上,是得意洋洋一击得中的窃喜,“怎么,被我知道了,怕了?哟,我倒真要考虑考虑,要不要去求我父亲为苏大人求个官职呢……”
我哑着声音开口,“殿下他……怕是误会了什么。姐姐不也说,那是醉话么?”
“醉话?呵,我也就那么一说,殿下他怕是不会信吧?唉,你说,倘若给太后知道了……这可如何是好呢?皇家颜面呀……”
她妖娆的身躯重又躺回精致的软榻,举止雍容,慵懒得就像一只猫。
看着她傲慢鄙夷的神色,似乎拿准了我只能忍气吞声,那种被别人捏住把柄因噎废食的抓狂感,几乎要把我逼疯了。我再不想装什么贤淑良善了!
我浑身直抖,“王姐姐处处寻未央的不是,该是未央自身的原因,我无话可说,只是、只是你今日这般毁我清誉,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我扬声,“轻素,姐姐替你讨回公道!”
声音落,我的身子已经欺到精美的软榻前,王阿娇花容失色,怔怔地看着我的动作。
我微微倾了倾身子,扬起手,干脆利落地给了她一巴掌。
王阿娇显然是怔住了,她居然没有丝毫反应,反倒呆呆愣愣地看着我,居然不知避一避。
我扯了扯嘴角,“这一巴掌,是替我自己打的!”语声落,我的手掌再一次挥了过去,王阿娇姣好的面容,瞬时红了起来。
我揉着自己的手,对着清雅阁里凶神恶煞地冲过来的太监宫女咬牙切齿,“我连你们主子都敢打,不怕挨打的,大可过来试一试!”
我想,我此刻的表情该是万分狠厉的,不然,那帮原本怒气冲冲的下人,怎么会突然换成了恭敬畏惧的神色?
我没多想,也来不及多想。
王阿娇终于回过神来,霍地起身,一把朝我身上推过来,她该是用尽了浑身的气力,我本就踩在庭阶上,被她狠狠一推,脚下一个不稳,竟然实实地跌坐在地上。
轻素手忙脚乱地来扶我时,我听见王阿娇嘤嘤地哭了起来,我朝她看过去,她那张姣好面容上的凶狠神色,突然变成了梨花带雨极尽委屈。
明明是你刚把我推倒,怎么反倒是你哭了起来?
我怔愣着,众人恭敬的请安声却已经响起。
我仓促地回过头去,清雅阁的庭院门前,赫然站着两个人——女子云鬓嵯峨,宫装丽色,男子明黄锦袍,眉间强压怒色。
太子妃展琳琅,和太子殿下,萧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