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成十九年春,三月,北萧青原王萧影洛联合先皇之女倾城公主,于安平境发兵,大军直奔京畿落城,欲废黜天成帝萧御,推先皇子嗣为帝。
驻守西部边境之薛氏造反,薛家族长、大将军薛闻景弃离定隆城,置乱臣贼子之举措视而不见,助纣为虐。
天成帝久卧病榻,得闻此事震怒,下旨昭告天下,令各境兵士齐齐征讨叛军并拱卫落城,同时责陪落誓死拦阻,既是叛军,得一杀一,捉双斩双。另,薛氏一族,可谓叛逆,满门抄斩,分秒不待!
同月,宁奕城失守,为西彦鞑虏霸占。后数日,安平境统领薛广利举兵征讨,僵持数日之后,骤然有如神助,一举攻破宁奕城池。
捷报传回朝堂,天成帝龙颜甚悦,大发褒扬薛广利之辞,赞其出淤泥而不染,与其兄薛闻景截然不同,自该另行处置。为嘉奖其护国忠心,特赐其国姓“萧”,免其及妻室被斩之刑。
听到这些旨意时,萧影洛已经安然无恙地从陪落城里回来了。
我咧着嘴角笑,“倾城公主?谁想出来的混账名字?”我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脸,“我长得就是一副亡国的模样么?”
萧影洛静静盯着我的脸看,半晌不语。
我想了想,沉声说道,“别听他们那些鬼话——皇位那东西,我们程家不稀罕,萧瑟也不稀……”
我的话没说完,萧影洛突然开了口。
“你怕么?”
他只说了这么三个字,我的心却没来由地颤了一颤,觑着他的脸色奇异,我莫名其妙地有些慌乱,忙强笑道,“怕什么?左不过就是一死,再说了,最终鹿死谁手还是未知,谁说我们……唔!”
我的话再一次没能说完,萧影洛忽地倾过身子来,一只手揽住了我的腰肢,另一只则狠狠地按压着我的后脑。
我惊悸难耐,他那张邪肆俊美的脸上骤然蒙上了一层我看不懂的神色,极近极近地压过来,与我的脸不过半寸的距离!
我手足无措起来,他的动作太暧昧,我的整个身子几乎都贴在他的身上,我咽了一口唾沫,双手恢复意识,开始使劲推搡。
他却忽地恼了,松开了放在我腰上的那只手,一把攥住我的两只手腕,嘴唇凑近我的脸,低哑开口,“你最好……别再乱动。”
他的嗓音,低沉魅惑,带着说不出的危险讯息,我挣扎的动作不由一僵。
那双狭长的凤眼深深看进我的眸子里,彼此的呼吸近在咫尺,清晰可察,甚至,彼此交融。我的身子莫名其妙有些燥热,不敢再乱动,强笑道,“萧影洛,你疯了?快……快放开我。”
他绝对是疯了,我与他相处这么多日子以来,他对我多数是不冷不热的,今天是怎么回事?
他沉默不语,我以为他被我说服了,忙再接再厉,“我,我快要被你勒死了……放、放开我。”
萧影洛那双狭长的凤眼里骤然绽放出光芒,一下一下绞着我的眸子,他的面色安详静谧,却做出了我最最惧怕的动作。
——他俯下身,狠狠地吻上我的嘴唇,霸烈,狠绝,像是压抑了许久,又像是带了深刻入骨的痛恨。
我彻底恼了,卯足了浑身的气力拼命地推着他的胸膛,唇齿间更是怒不可遏地骂着断断续续的字句,“萧……影洛……你这个混蛋!放……放开我!”
萧影洛狠狠攥着我的手腕,狠狠地按着我的后脑,狠狠地……咬着我的嘴唇。任凭我怎么骂,怎么打,他像是一株树一样,岿然不动。
我恍然梦醒,紧紧地绷住唇,抬起脚,狠狠地往他的脚上踩去!
他终于有反应了,肆虐凌掠的唇终于顿住,诡异地在距离我的脸不足半寸的上方沉默了片刻之后,极低极低地笑了一声。
我心尖一颤,他终于松开了那双钳制我的手,邪邪地挑着嘴角,狭长的凤眼神采灼灼地盯着我的脸,慢慢退到了半步外。
我瞪大眼,狠狠地剜着他的脸,唇上滚烫,再不知道被咬成了什么模样。
我咬着牙,“萧影洛,挂在陪落城楼上的那个人,怎么不是你!”
他盯着我的脸,静静地笑,“你不希望是我……不是么?”
“我求之不得!”
“那你怕什么?”他几乎立刻回道,嗓音一下子又奇异起来了,“我的近卫说,见到陪落城楼上那个人时……你的身子,分明一直抖个不停。”
我呆住。
我抖个不停?我抖什么?
“胡——”
“好了。”萧影洛施施然转身,身姿说不出的慵懒,“今晚子时攻打陪落,快回去好好休息。”
我的双手紧握成拳,恨恨道,“萧影洛,我如今好歹也算是堂堂公主……你这么轻薄我算什么?!”
萧影洛的身子顿住,并不回头,低低地轻笑了一声。
静默良久。
“我只是想看看——”他极缓极缓地转过身来,狭长的凤眼里像是泊了一泓星光,秀美如花瓣的唇挑一挑,再挑一挑。
他慢慢地抬起莹润如玉的修长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额头,“我只是想要看看,你这里记不得我了,这里——还记不记得。”
说出第二个“这里”那一秒,他的手指缓缓向下,向下,再向下,突然顿住,锁着心脏所在的位置。
薄薄的唇勾起,再勾起,笑了。
“我猜对了——你果真,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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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影洛说,子时,攻打陪落。
回到马车里,我换上了便于行动的短打衣服,长长的头发拢起来,束成男子的模样。
马车外,近身护卫我的兵士焦灼劝道,“主子误会了,王爷吩咐您不用去的,您……您……”
他必然是看出了我的气势汹汹。
我自然气势汹汹。
与其说我恼的是萧影洛,不如说我是在气恼自己的无能——萧影洛算什么?他不过是和我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凭什么轻薄了我去?!
而我这个笨蛋,居然愣愣地看着他扬长而去,怔怔地傻在当地?
——若是不去战场上出一出恶气,我怕是要气闷得窒息而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