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马车里钻出来，萧影洛倚着自己那辆马车，气定神闲地看着我的脸。
我瞪他一眼，视若未见地从他身边走过去。
陪落城内万事俱备，就等我们今晚攻城了——我不知道萧影洛居然有那么大的神通，偌大的陪落城，他竟然来去自如。
陈松岩熟悉陪落，自然可以偷偷潜进去，我没有想到他刚刚离开没多久，原本还应该挂在城楼上的假陈松岩就回来了。
萧影洛他，绝对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简单。至少，这场兵乱，他必定做了十足的准备。
我的手腕一紧，萧影洛的声音从耳边飘了过来，“你不许去。”
他用的是命令的口吻，意思就是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我睨他一眼，嘴角挂上嘲讽的笑，“我和王爷是平起平坐，不用听您的颐指气使吧？”
萧影洛宛若未闻，狭长的凤眼淡淡瞥我一眼，扔下一句话，走了。
他说，“若是想要活着走到落城，你就得听我的。至于我们之间的事……等到攻下了皇城，我自会与你好好理论。”
他的面色静谧，语气却狂妄至极，我再一次怔在当地，等到反应过来时，身子已经被近身护卫我的几个兵士束缚住了。
我也慢慢地冷静下来了，萧影洛说的没错，若是想要安然攻到落城里，我就不应该成为掣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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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子时，萧影洛率军攻打陪落，陪落城内早有我们安插好的人，而陈松岩也按时把陪落城的军士布防图送到了萧影洛的眼线手里。
翌日卯时，萧影洛拿下陪落城。
眺望着落城的方向，陪落城楼上冷风猎猎，萧影洛目光悠远，沉吟了好半晌，低低吐出一句，“山雨欲来，风满楼。”
不错，从这里望过去，京都落城确实是一片雾茫茫。
雾茫茫的，却又不只是天气。天成帝萧御的昭告一下，各境军士纷纷赶往京都落城，言辞灼灼地说要讨伐我们这支叛乱之师。
无论他们是不是各怀鬼胎，无论他们的本意究竟是去勤王还是想要与我们这支叛军分一杯羹，于我们而言，都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压力。
萧影洛秀逸的眉毛微微蹙起，“你那哥哥……也该带着薛广利赶上来了吧？”
午时，程洌果然率领大军，浩浩荡荡而来。
薛广利也在队伍之中，坚毅的面容上，掩不住地惊喜与跃跃欲试。瞧着他的神色，我就知道——西彦右贤王，必定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他与右贤王有杀子之仇，程洌如果没有好好地“报答”右贤王，薛广利必然不会有如此会心如意的笑容。
溆哥哥自然也回来了，血浓于水，看得出已经和程洌再无丝毫芥蒂。
另外，同行而来的，还多了一个人。
——程澧。
我惊喜难耐，眼眶里的泪止不住地往下砸，却只会握着她的手，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一夜，我与澧姐姐同榻而眠，她对我说在西彦的种种，我对她讲孤身一人的辗转流离。
虽然是重述悲苦的旧事，语气里，却再无一丝一毫的自怨自艾。
我们都知道，过了这一夜，大军将要挥师东去，直取落城。——那里，有着我们苟延残喘的原因，与意义。
所有的一切，悲恸，伤害，屈辱，死亡，都将尘埃落定。
是光明耀眼的雪耻大道，抑或是深不见底的修罗地狱，我们都要——也只得，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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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成十九年，春，三月十日，叛军攻陷京都落城屏障陪落，集结士兵，浩浩荡荡向落城而来。
北萧东、南及北部各境援军疾驰，与叛军争分夺秒，成败悬于一线，战况紧急。
所有人几乎都屏住了气，京都落城兵力空虚——羽林军多半被萧炫带往宁奕，已经尽数被薛闻景困下——此时此刻，谁先赶到落城，无疑就占尽了先机。
薛闻景的部下，我只带了一万，一来是和萧瑟商议好而作的退步，二来，也是为了剩下一些兵力，死死看守着萧炫带去不曾发挥丝毫作用的羽林军。
他们是天成帝的人，我不能让他们回到落城。
昼夜疾驰，星月无光，泱泱大国北萧，陷入一片大战将至的沉闷与窒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萧家皇室的皇位，将会受到一次血的洗礼。
此时此刻，要争的，是时间，是时机。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是，在叛军与援军都还没有赶到落城时，天成帝萧御驾崩了。
他居然死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浑身更是抖得如同寒风中的落叶，他怎么可以死了？我们还没有亲手报仇，他居然就死了？！
程洌走了过来，伸过手，递给我一封书信。我怔怔地接过来，怔怔地打开看，整个身子骤然僵住。
天成帝萧御确实死了——他是中了紫烟山的毒，治无可治。
信上不过寥寥数句，我却看得浑身颤抖……紫烟山，紫烟山的毒……全天下，除了我会，另外一个人……
就是我师父。
自程家败落之后，他从紫烟山赶来接我，要把我带离这样的乱世，之后我中了绮罗香的毒，又是他传书落城，给大师兄说要他易容赶去宫中救我。
他对我不可以说是不关心，只是——只是，他从来都没有表示过要替我们程氏一门报仇雪恨，如今怎么会突然冒出来害死萧御？
我越往深处想，浑身就愈发控制不住地一阵阵冰凉，他在这样的时候害死萧御……绝对算不上是帮我们。
有天成帝萧御在，无论任何打着勤王旗号的援军到了落城，暂时都不敢轻举妄动，可是萧御一死……
萧御一死，北萧必定大乱。
我几乎可以想象得出，偌大的落城内，将会出现怎样一副刀光剑影、血流飘橹的可怖场面。
九五之尊的皇位，有谁不垂涎三尺？落城兵力空虚，皇帝骤然驾崩，太子殿下去向不知下落不明，这绝对是……
——谋朝篡位的绝佳时机。
果然，萧影洛给我带来了五雷轰顶一样的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