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庄寂凝看清来者,就见霓双退身,匆匆一拜,“给公主请安。”
得,说曹操曹操就到,可见背后不能乱说人。
“数月不见,堂妹别来无恙?”惠康公主才开口,庄寂凝就觉得一阵耳鸣。
全赖惠康公主的嗓音实在尖利,加之,又故意扬着声儿说话,本是句再寻常不过的问候,乍一听来,却像在骂街似的。
而对于像惠康公主这样的故人,纵使一辈子不见,应该也不会想念。
但来者是客,作为主人也不能太没风度。
这厢,庄寂凝正预备好声好气的与她打声招呼。
谁知惠康公主却忽然轻笑一声,问:“你就这样成亲?”
唉,皇上赐婚,她有几条命敢抗旨不遵,天知道她有多排斥这门婚事。
但惠康公主却明显不是这个意思。
见惠康公主一脸玩味的打量着她放在手边的拐杖,庄寂凝心底猛地升腾起一股恶寒。
惠康公主果然是个狠角色。
嘲笑残障人士,就那么有趣吗?
如此傲慢又卑劣的行径,对得起她嫡大公主的身份,对得起她那张还算清秀的脸孔吗?
庄寂凝性子虽好,却不是个肯轻易吃亏的主儿,拳头一攥,正预备发难。谁知惠康公主却话锋一转,又笑盈盈的冲她说,“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身为堂姐,我总不能不表示。我在外头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你随我去看看吧。”
新婚贺礼?
惠康公主该不会是想借此与她化干戈为玉帛吧。
但眼前的惠康公主,生的一脸刻薄,哪像肯先服软的人。
这其中,必有蹊跷。
“不去。”庄寂凝斩钉截铁的说。
不去?
惠康公主横眉,很不自在的扯了扯唇角。
外头不是都传,这丫头摔坏了脑袋吗?怎么还是这幅惹人厌增的死硬做派。
还真应了那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你不去也好,我叫人把它拿来就是。”惠康公主说着,神色一凛,“可怕就怕我这份礼太重太厚,你这婚房消受不起。”
惠康公主这是在威胁她?
庄寂凝眉目低垂,唇角微微勾起一丝浅笑。
很抱歉,她是吓大的。
只有这点程度,就想逼她就范,难不成惠康公主真听信谣言,以为她摔傻了不成。
见庄寂凝不理她,惠康公主顿失了耐性,当即沉下脸,“庄寂凝,你可别不识抬举。”
庄寂凝也不急,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我又没说不收堂姐的礼,只是我大婚的吉时将至,不方便胡乱走动。”
闻言,惠康公主也有些无言以对,撂下一句,“且等着。”便转身匆匆出去了。
见惠康公主就这么痛痛快快的走了,庄寂凝还真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再瞧霓双的脸色,这事仿佛还没完呢。
不出所料,庄寂凝才安生的把汤药喝完,就听屋外一阵骚动。
她赶忙撑起身子,透过窗户往外瞅。
莫不是她眼花了?那个就是惠康公主要送她的大礼?
霓双也是一脸愕然,“主子……”
没等霓双把话说完,就见庄寂凝拄着拐杖下了地。
欺负人可以,但欺负人都欺负到了家门口,就绝对不能再忍。
见庄寂凝冷着脸,杀气隐隐的往外走,霓双赶忙拦在她身前,“主子,大喜的日子,不好把事闹大。”
庄寂凝不言,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她尽量不会胡来。
三个多月来,头次见庄寂凝动气,霓双看似紧张,实则还有些小期待。
主子啊主子,总算有些从前的威风样儿了。
拄着拐仗,总也走不出什么摄人的气概,庄寂凝唯有尽量走的稳当,只求不在惠康郡主跟前摔跟头就好。
见庄寂凝被她成功的激了出来,惠康公主难掩得意。
眼下,偌大的庭院已经被清场,惠康公主更无所顾忌,尽管敞开了嗓门,几乎是嚷嚷着说,“快来瞧瞧,我送的这份贺礼,合不合你的心意。”
庄寂凝闻言,打量着眼前那匹毛色雪白的高头大马,脸上尽量保持着庄重的淡笑。
惠康公主明知她是因堕马受伤,且至今伤重未愈。
而今日,赶在她大婚当天,惠康公主竟然送来一匹活生生的马,给她当贺礼?
究竟居心何在。
庄寂凝盯着惠康公主,眸色淡淡,心里却早已火冒三丈。
但她一定要忍。
否则,岂不是正中奸人下怀了。
“真是一匹好马。”庄寂凝说,“霓双,牵下去。”
见庄寂凝不怒不恼,甚至还挺乐意的样子,惠康公主怎肯罢休,当即横在当间,不许霓双上前。
“怎么?堂姐又舍不得了?”庄寂凝面露戏谑之色。
惠康公主却蓦地笑了,“其实,我送你的贺礼,还不止这些。”
话毕,没等庄寂凝反应,就见惠康公主迅速从腰间抽出一把开过刃的匕首。
霓双见状,下意识的往后退避几步,护在了庄寂凝身前。
惠康公主却神色恬淡,一边把玩着手中的匕首,一边冲庄寂凝说,“堂妹无辜堕马,全赖这畜生所害,我今儿便当着堂妹的面,好好替你出口气。”
闻言,庄寂凝心头一紧,难不成惠康公主要……
“你说,咱们是先割断这畜生的喉管,还是直接刨开它的肚子?”惠康公主煞有介事的打量着身前的白马,不疾不徐的说。
手中的匕首,映着淡薄的日光,冒着森森寒色。
刀光一晃,触目惊心。
庄寂凝心头猛地掠过一丝微凉的感觉。
这个女人是不是疯了?
尽管不确定惠康公主究竟会不会这么做。但她,绝对不允许这样残忍的事在她面前发生。
庄寂凝也没多想,掠过霓双,愤然冲上前,直接用拐杖做武器,打落了惠康公主手中的匕首。
惠康公主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气愤难当,“你敢伤我?”
庄寂凝也没给她好脸,“堂姐看清楚,这荣亲王府可是我的地盘,由不得外人撒野。”
“我可是好心替你出气。”
“马是我的了,用不着堂姐多管闲事。”庄寂凝又立刻往前两步,来到马前,抬手温柔的拍了拍马颈,以示安抚,脸上半分不见惧色。
惠康公主自知理亏,张了张嘴,也不知该如何回嘴。一股心火上来,也不顾体面,横起一脚,就将庄寂凝绊倒在地。
因为完全没有防备,庄寂凝这一跤摔的结实。若非有霓双上前搀扶,光凭庄寂凝自己,压根站不起来。
好好的大红吉服,沾了一身灰,使得庄寂凝本就痛麻的右腿,更是疼的钻心。
见庄寂凝满身狼狈,惠康公主气儿才顺,“堂妹怎么这么不小心,明知自个有腿疾,就该站的稳当些。”
庄寂凝不言,在调稳了气息之后,不紧不慢的从怀中掏出条帕子,仔仔细细的缠在了左手上,紧接着又往前踉跄了几步,手起手落,惠康公主就已经被她打翻在地。
庄寂凝这一巴掌,挥的又快又狠,快到惠康公主完全没有躲闪的余地,狠到人摔在地上,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方才那一跤,彻底把庄寂凝给摔“醒了”。
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尤其是当日,她堕马时的情形,分外清晰。
果然,芜阳郡主堕马并非意外。
“你,你竟敢打我?来人!快来人啊!”惠康公主好歹回过神来。
“如果我是你,我就悄悄的。”庄寂凝的语气,明显比方才沉了几分,“当日在马场,是哪个卑鄙小人对我使了绊马索?今日,又是谁,贼心不死,要拿匕首刺杀我。”
得了这话,惠康公主难掩心虚。当日马场的绊马索,的确是她着人布下的,但今儿这把匕首,却并非庄寂凝认为的这个意图。
她又没疯,怎么敢这样做。
“你少血口喷人。”
“匕首就在这儿,我若喊人,你以为你赖的掉?”
原来这丫头是打算栽赃嫁祸她。
惠康公主哪肯轻易认怂,“那我脸上这一巴掌,你又要作何解释。”
“巴掌?谁打你了?”庄寂凝嗤笑道,“你自个瞅瞅,你脸上可有掌印?”
闻此,惠康公主才回味过来。原来庄寂凝方才特意用帕子包住手,是揣着这个目的。
好狡猾的丫头。
庄寂凝挑了挑眉,目光犀利的打量着惠康公主,“堂姐你真的不走?那我可就要喊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