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庄寂凝的劝告之下,季子归才不得不正视,他的发髻,真的梳歪的现实。
事实面前,一切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于是,庄寂凝便吩咐霁欢,去把从善叫来。
谁知,从善竟然不肯过来。
真不愧是亲主仆俩,季子归这个当主子的任性也就罢了,从善这个当下人的竟然也这么有个性。
就目前的国情和家情来看,敢断然拒绝主子吩咐的下人,真的已经不多见了。
因为那些人,不是被打死,就是被撵出家门了。
季子归这个人,看着挺厉害,怎么会把自己的随从,惯成这样。
作为一个有施虐情结的姑娘,霓双专爱调理各种不服。
一听叫不动从善,霓双眼中蹭蹭往外冒火,“郡马爷,要不要奴婢去把那背主忘恩的东西抓来,好好教训教训。”
“不必。”季子归特别坦然的说,“从善是脸上长了一颗疹子,都会闭门不出的人。如今,他伤了鼻子,又何必去难为他。”
真的假的?
这个从善,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堂堂七尺男儿,不,堂堂六尺宦官,竟然这般矫情扭捏,真是够了。
霓双一时也听愣住了。心想,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欠揍的男人?她昨天就应该直接把他的鼻梁打断,最好脸也打歪才好。
眼看从善那边是指望不上了,但季子归真的不能就这样出门去。于是,庄寂凝忙与霁月递了个眼色,示意她上前伺候。
霁月性子软,胆子也小,才往前两步,就被季子归一眼给瞪了回来。
庄寂凝从旁瞧着,心里那个气,却又不好当众发作,只好强按捺住火气,问霓双,“府上有没有会梳头的小厮?”
霓双先是摇头,而后又匆忙点了点头,把庄寂凝生生给看糊涂了。
“究竟有没有?”
“有是有一个。”
“那赶紧把他叫来。”
“那个……”霓双偷偷瞥了季子归一眼,飞快的探身上前,贴到庄寂凝耳边,悄声说,“就沐安懂这些。”
“不要他。”
还没等庄寂凝说什么,季子归就冷着脸,义正言辞的拒绝说。
而庄寂凝,又不得不被季子归的异能所折服。
她方才也是勉强听清,霓双说的是沐安,没成想,季子归不光听见,还这么快就表了态。
一边是求助沐安,一边是顶着歪发髻出门。
季子归竟然选择了后者。
庄寂凝不仅意外,更疑惑,季子归与沐安不过匆匆一面,哪来那么大怨仇,难道仅仅是因为,昨夜沐安躲在柜子里吓着他了?
如此,那季子归这个人,也太小心眼,太爱记仇了。
不过,这世上也没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头发长在季子归脑袋上,既然当事人不肯,庄寂凝也不好胡乱安排。
可是季子归的发型……
正当庄寂凝犹疑之际,季子归径自将自己的发髻拆开来,又自顾自的梳理起来。
庄寂凝瞧他那又急又焦的样子,也怪不忍心的。遂上前,夺了季子归手中的梳篦,“我帮你。”
“不必。”
“听话!”庄寂凝加重了语气。
这句“听话”,是庄寂凝脱口而出的,没成想,季子归还真就收回了要抢夺的手,安安静静的坐好了。
难得见季子归如此服帖的样子,庄寂凝还真有些受宠若惊。
都说长得好看的人,哪哪都好看。
从前庄寂凝还不信,眼下却觉得此言不虚。
季子归生的俊朗,不光脸俊俏,身材也很……
庄寂凝猛地想起昨夜,她闯进盥洗室时,所看到的一幕,瞬间血气上涌。
淡定,冷静……
不过,从她这个角度看去,季子归的后脑勺,怎么都生的这么好看呢?
庄寂凝捏着梳篦,手竟然紧张的微微有些发抖。
老实说,庄寂凝并不懂得给人梳头,她只怕她这一通倒腾下来,季子归就更没法出门了。
但事儿既然是自己应承下来的,就算跪着,也要梳完。
于是,庄寂凝唯有定下心神,先仔仔细细给季子归把头发疏通。
霓双和霁月从旁瞧着,相视一下,心照不宣的笑了。
看来,他们郡主与郡马爷,还挺恩爱的。
但在夫妻问题上,都是旁观者迷,当局者清。
或许在外人看来,庄寂凝与季子归如此亲密无间,必是一对恩爱的璧人。
但庄寂凝每一梳篦下去,心里有多紧张;而季子归的头发,究竟被扯的有多疼。也就只有他俩自己心里清楚。
终于,在庄寂凝万般努力之下,季子归的头发总算重新梳好了。
尽管这发依旧束的不算平整,却绝对不歪了。
“如何?”庄寂凝问。
要知道,眼下可是她第一回给旁人梳头。
万万没想到,她的处女秀,竟然贡献给了季子归这个刺儿头。
也不知好心有没有好报。
季子归闻言,没有立即作答,而是盯着妆镜中的自己,仔仔细细的端详了半天,才说:“尚可。”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尚可是个什么意思。
不过依季子归的脾性,没挖苦她几句就不容易了,庄寂凝自问也没什么好期待的。
眼前的季子归,一身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素是素净了点,但架不住人家长的好看。
这本是最最寻常的颜色,却简直被他穿到了极致。
庄寂凝想,这世上应该没有谁,比季子归还适合月白色了。
“这里,有点不平。”季子归左看看,右瞅瞅,终于抬手指了指他头顶的一侧。
庄寂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觉得还挺好的,也就没动。
而季子归依旧固执的指着那里,好像庄寂凝不帮他弄好,他就要一直这么擎着手似的。
今日,他们这对伪夫妻,可是有要紧事得一同去应付。
保持战时同盟的和睦,还是很必要的。
尽管庄寂凝心里一万个不愿被季子归指使,但老话说的好,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她忍了。
于是,庄寂凝唯有小心的将季子归认为不平的那块地方,轻轻抚平。
那动作轻的,就像抚摸一只小猫似的。
庄寂凝透过妆镜,见季子归一副颇为受用的样子,心中诧异。
季子归不是说,他不喜欢女人碰他吗?
难不成在季子归眼里,她不算个女的?
心,突然好累,好像被两道闪电同时劈中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