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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将功补过


  见庄寂凝这就要往前头去,霓双忙问,“主子不与郡马爷一道过去?要不要奴婢去喊郡马爷出来。”

  “不必,他心里正不痛快,何必再招惹他。你只管好好在门口守着,除了要死,甭管什么要求,都依他。”

  霓双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想咱们郡主,从前可是谁都不让的主,眼下却跟撞了邪似的,这么惯着郡马爷,不仅蹊跷,甚至诡异。

  尽管心中不解,但只要是庄寂凝的吩咐,霓双都会无条件照办。

  而庄寂凝也很放心霓双,也就没再多交代什么。

  ……

  宴席上,皇上前脚才派人来赐酒,太后赏的酒,后脚就送来的。再有就是皇后,也另外叫人赏了酒来。

  捧着皇后赏的酒,庄寂凝不禁想,若皇后知道,她方才把惠康公主给打了,这壶酒,皇后还会不会赏。

  应该会吧。

  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若皇后给她脸色瞧,皇上和太后也不会给皇后好脸。

  其实,皇后赐的这壶酒,庄寂凝也喝的心安理得。

  可知就在三个月前,她险些就丧命于惠康公主的绊马索下。

  不,确切的说,从前的庄寂凝已经死了。

  而她,只是借尸还魂来的人。

  一巴掌,一壶酒,换一条命,怎么算都是皇后娘俩占便宜。

  ……

  婚宴一直持续到夜里才散尽。

  在连灌了两碗醒酒汤后,庄寂凝走起路来,还是有些打晃。

  若非有霁欢、霁月两个丫环,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往回走的路上,还不一定要摔多少跤。

  霁月和霁欢,与霓双一样,都是家生丫环,两人还是一母同胞的亲姐俩。

  姐姐霁月,今年十七,人沉稳内敛,手巧心细。凡是庄寂凝身边的精细活,皆由她来打理。

  而妹妹霁欢,比庄寂凝还小一岁。可别看这丫头年纪小,若论机灵稳妥,不输她姐姐。寻常除了做些端茶递水的差事,主要就是伺候庄寂凝笔墨。

  一行穿过垂花门,一路往婚房走,远远就见霓双擎着灯笼迎在门口。

  眼见人是被架回来的,霓双赶忙迎上前。

  灯笼一照,庄寂凝的双颊被酒气熏的通红,气色是好,但眼光却明显有些迷离。

  “主子这是喝了多少。”

  “没事,我好着呢。”庄寂凝莞尔,“郡马爷还躺着不动呢。”

  “嗯,一动不动的。”

  “扶我去看看。”

  “嗳。”霓双应道,“主子,那个八角已经醒了,央着要见主子呢。”

  “人在哪儿?”

  “主子先前吩咐,八角和从善是郡马爷的人,不能怠慢了。眼下人还在偏屋候着,只是这个时辰……”

  “先扶我去见见她。”

  霓双一听,觉得不妥,“主子,今儿可是您的新婚之夜,俗语有云,春宵一刻值千金。”

  霓双此言一处,比十杯醒酒汤还顶用,瞬间叫庄寂凝醒过神来。

  什么春宵一刻,惹得人脸红心跳的。

  也不知霓双是真傻,还是故意逗她呢。怎么就不想想屋里头那位郡马爷,是个多不解风情的人。

  庄寂凝红着脸,也没多做解释,只道必须要立刻见见八角。

  ……

  八角憨直,一见面就开门见山的说,他是来讨他那把家传菜刀的。

  “既是切菜的刀,就不该用来做伤人的武器。”庄寂凝冷眼瞅着八角,没给他好气,“既然你不能使之物尽其用,我还你作甚?”

  八角不比从善,嘴笨的很,嗫喏着,也不知该如何应答。

  庄寂凝晓得,从善和八角一样,哪有自个的主意,不过都是听命于季子归行事而已。

  她虽然不是君子,却也没坏到专门欺负老实人。

  于是,在向八角套出,季子归寻死的前因之后,她绷着的脸,才渐渐松快下来。

  见八角与她说话时,一直都歪着脖子,想必霓双偷袭他拿个刀手,用力不轻。否则,如此高大健壮的男子,怎么可能被一击倒地。

  “脖子还疼吗?”

  “疼。”八角十分诚实的应道。

  八角这个人,还真是直率的一句谎话都不会说。

  就为这个“疼”字,庄寂凝心底仅有的火气,也都尽消了。

  “刀可以还给你,只是我不想再看见这东西,在厨房以外的地方出现。”

  一听庄寂凝答应还刀给他,八角立刻双眼放光,简直高兴的像个孩子。

  “不过……”

  这种时候,一定要有个不过的。

  庄寂凝话锋一转,又惹得八角一阵心悸紧张。

  “你主子都已经一整天不吃不喝了,你赶紧取了刀,去小厨房烧两个他素日爱吃的菜来。无论如何,也不能叫他饿着肚子睡吧。”

  “那小的这就去张罗。”

  难得八角殷勤一回,庄寂凝立即吩咐,“霁月,你带他过去。”

  霁月得令,忙领着八角往小厨房去。

  ……

  夜风徐徐,掠过窗台,拂过庄寂凝泛着淡淡潮红的脸颊。

  三月的夜风,仍夹着些许料峭的寒意,吹在身上凉丝丝的。也叫庄寂凝原本倦怠的深思,渐渐清明起来。

  廊上,大红灯笼映着大红绸带,热烈又喜庆。打眼一看,就知这家,应该在办喜事。

  但好好的喜事,却险些变成丧事。

  眼下再回头想想,白天发生的事,庄寂凝仍心有余悸。

  索性,季子归是救回来了。

  但光把人救回来有什么用,从来也没人告诉她,心死之人要怎么医治。

  方才,听八角讲了季子归要寻死的缘由,庄寂凝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一个人,究竟要怎么死,才能重于泰山。

  这话充满了浓重的英雄主义色彩,看似很有气概,却是大大的悖论。

  人生在世,多半人都会平凡且庸碌的度过自己的一生,默默无闻的出生,然后无声无息的死去。

  尽管平凡,可凭谁都没有资格去妄议,这样的人生就没有意义。

  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死得其所的。

  但比起身后,被人惋惜是英年早逝,或许多数人还是更向往寿终正寝的结局。

  尽管季子归此番入赘大夏,身负着南羌的荣辱,但死,就能得到旁人的尊重吗?

  庄寂凝觉得,她有必要与季子归讲讲,勾践卧薪尝胆的故事,或者昭君出塞,文成公主入藏的事迹等等。

  经了白日的跳楼事件以后,庄寂凝已经有所觉悟,依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她与季子归是不太可能愉快的成为一家人了。

  什么夫妻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简直做梦。

  未来的日子要怎么过,庄寂凝还没有头绪。

  只有一点,至少她与季子归,不该成为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