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们手脚麻利,很快就把洗澡水给备好了。
庄寂凝知道,季子归必定不肯叫丫环伺候他沐浴,于是便寻思着,喊个小厮来伺候他。
谁知季子归不仅嫌女人,更嫌一切陌生人,信誓旦旦的说,他自己可以。
既然当事人都这么说,她又何必再殷勤什么,由得季子归乐意。
不过这个人也真是,洗个澡而已,怎么这么慢,都泡了快一个时辰,也不见出来。
难道就不怕泡脱皮吗?
而且,隔了这么久,洗澡水也早该凉透了。
泡在一盆凉水里,就不怕冻着。
庄寂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人该不会泡晕堂了吧?
若人真的晕在澡盆里,那就坏了。
庄寂凝心中焦灼,想要进去看看吧,却怕人家没事,反而要怪她唐突。
思来想去,便只好先贴在屏风后头喊话,“季子归,你洗好了吗?”
半晌,才听季子归应道,“擦身的浴巾放在哪儿?”
尽管季子归的声音不算响,但庄寂凝分明听出,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季子归这个傻子,该不会是因为找不到浴巾,才一直在浴盆里泡着吧?
找不到,可以问她呀,可知泡在凉水中久了,随时都有可能染上风寒。
敢问一句,若不是她担心,问了一句,他是不是打算一直躲在浴盆里泡着不出来。
庄寂凝微微有些恼,就算季子归再不屑求助她,总要珍惜自个的身子吧。
一旦染上风寒,那是可大可小的。
不过季子归初来乍到,心中难免不安,防备她也是常情。
换位思考一下,她倒是也能理解季子归的心情。
“浴巾在墙角樟木柜的下层。寝衣已经叠好,放在你小床的枕边。”
“有,有劳。”
不必真的看到季子归的脸,就能猜到,此刻,他的脸有多红。
庄寂凝觉得无奈,又好笑。
季子归,真的是一个十分“有趣”的男人。
想来冷水里泡这么久,季子归身上八成已经冷透了,庄寂凝正寻思着叫人去熬碗姜汤来,突然,听到盥洗室内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声。
庄寂凝完全没有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生生吓了半条命去。
而更叫她惊异的是,这样尖利的声音,竟然是从季子归嘴里发出来的。
这分明就是个女人的声音。
女人?
“你是谁!”
庄寂凝心中犹疑,突然听到季子归厉声质问道。
盥洗室中藏了人?
这未免也太诡异了。
一时之间,庄寂凝也顾不上别的,三步并作两步,就绕过屏风,进了盥洗室。
因为洗澡水早已凉透,所以盥洗室中没有水汽氤氲的效果,一切都清清明明。
包括季子归还挂着水珠的身体,还有躲在墙角柜子中,那个衣衫不整的女人,或者,男人?
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突然到季子归也是怔忪了片刻,才想着要找东西来遮住身子。
庄寂凝愣在当场,已然目睹了季子归手忙脚乱的整个过程。
这种情形下,再捂着眼说,我什么都没看见,未免也太假。
那就只好静静的看着了。
庄寂凝只知道人害羞时会脸红,却没想到身上也会跟着红。
白里透红的红。
不过,季子归是真的白,脸上和身上都一样的白……
老天爷!她在想什么?
庄寂凝扶额,这都什么时候了,她的关注点怎么能独独放在季子归的身上。
而就在庄寂凝走神的片刻,躲在柜子里那位,也挣扎着自己爬了出来。
这是一位样貌极其清秀的少年,尤其是那双眼,眸清似水,光泽沉湛。
而庄寂凝判断他性别的唯一依据是,从他敞开的衣襟可以看出,他胸前是平的。
方才那声足以穿透屋顶的尖叫,想必就是出自他口吧。
那么问题来了。
一个衣衫不整的少年,为何会深更半夜,出现在她盥洗室的柜子里?
见庄寂凝盯着他瞧。
原来还有些惊慌失措的少年,竟然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阿凝。”
阿凝?
记忆中,会这样唤她的人,除了皇上和太后,就只有庄怀溟了。
那么这个人……
眼熟,很眼熟,怎么就是想不起来了。
庄寂凝拍拍额头,这个人的名字,明明就在嘴边。
“沐安?”
少年大喜,正要再说什么,就听匆忙穿好寝衣的季子归冷哼一声,“无耻。”
庄寂凝一怔,季子归这是在骂她?
好好的,干嘛骂人。
庄寂凝正欲与季子归理论,谁知季子归却冷着脸,转身出去了。
庄寂凝承认,没经季子归同意,她就闯进来是不对,但她也是出于对季子归的关心而已。
谁知这个人,火气那么大,不听解释就骂人。
不过,等一下。
事情仿佛并没有这么简单。
深更半夜的,一个姑娘家的房间里,竟然躲着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
季子归该不会是误会了什么吧?
她发誓,她真的不知道沐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更不知道,他是何时躲在这儿的。
但显然,早在她宴客回来之前,沐安应该就已经躲在这儿了。
那么方才,她与季子归说的话,他究竟听到多少。
可知那一字一句,都事关重大。
“你……”庄寂凝指着沐安,脑袋里乱哄哄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沐安则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乖巧顺从的望着她。
庄寂凝瞬间没了脾气,“你,赶紧把衣裳穿好,然后出来。”话毕,便转身往外走。
而沐安则边系衣裳,边亦步亦趋的跟在庄寂凝身后,一同出去了。
季子归听见动静,往这边撇了一眼,见两人是一块出来的,立马移开视线,鼻腔中发出一声响亮的哼笑。
庄寂凝到是不怪季子归生气,毕竟那样的状况,任谁都会误会。
既然是误会,那就把误会解释清楚就好。
“说说吧,你怎么会在这儿?”庄寂凝问沐安。
沐安闻言,满脸的委屈,“霓双姐姐总敷衍我说,阿凝你在养病不轻易见谁,我来便是要当面问问,阿凝你是不愿见所有人,还是只是不愿见我。”
尽管沐安这话,并没把事解释的太清楚,但总算证明,不是她把人藏在这儿的。
庄寂凝悄悄瞅了季子归一眼。
见季子归抠在矮几上的手,总算松下来。
她心里也才稍稍踏实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