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后，庄寂凝问起霓双，给阿彦选师傅的事。
别看霓双脾气急躁，可当差却一贯仔细。
霓双说，她这两日，正着人对几位比较合适的候选人，进行深入的明察暗访。
为人师表者，须得德才兼备，既要有教书的真才实学，也要有育人的德行出众，二者缺一不可。
而前者，只要通过书面或口头的考核就能判断。
至于后者，一般是从一个人平日的言谈举止中，自然流露出来的。
何为德行，通俗点说就是人品。
想要了解一个人的人品，就需要进行全方位多角度的观察，才能判定。
这无疑是个耗时又废力的工夫。
霓双倒是个明白人，想的很周全，也很用心。
“那据你的观察，究竟哪位师傅比较合适？”庄寂凝问。
“奴婢原本是想等主子明儿打国公府回来，再与主子商议的，到忘了，您也是个急性子。”
“油嘴，好好说话。”庄寂凝嗔怪一句。
闻言，霓双也敛了笑，正经回道：“主子，据奴婢这几日以来的观察，那些位师傅中，真正能做到表里如一，德才兼备的只有两人。一位是崔颢崔师傅，另一位是李东远李师傅。”
“傻丫头，你光说名字我哪知道是什么样的人。”
霓双一拍脑门，“瞧奴婢，真是糊涂了。不如回头找一日，主子亲自见见，一并考考他俩也好。”
叫她去考学富五车的文人才子？这不是自取其辱吗？庄寂凝汗颜。
退一步说，就算她不出面考人家，只是将人请来府上坐坐。
那然后呢？
再告诉两位师傅，你们之中只有一个人能被留用？
这未免也太儿戏了。
文人嘛，大多清高孤傲，一个不好，恐伤了这二位的自尊。
所以，庄寂凝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若是不用人家，就不必诓人家巴巴的白跑一趟，我看这事儿，还是由你看着办，务必从这两个人中，择一个更合适的。”
闻言，霓双也是难为。
想她但凡有点主意，也不必求他们主子费心做主了。
“主子，这事儿还得您来拿主意，奴婢一个小丫头，眼界窄，一旦人选的不好，岂不是耽误了阿彦公子。”
霓双说她眼界窄这句话，庄寂凝不同意。不过那后半句话，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
一旦开蒙师傅选的不好，只怕真会误了阿彦。
这样的风险，自然不能叫霓双担着，是该由她来拿主意。
“成了，这事儿容我再想想，等咱们明儿回来再议。”庄寂凝话锋一转，“去国公府要带的东西，可都归置好了？”
“主子放心，保证一件都不落。”
庄寂凝点头，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向了屏风后头的盥洗室。
盥洗室内的烛火，一早就熄了。
季子归今夜睡的好早，一反常态的早。
虽然季子归不说，但庄寂凝却晓得，那位是在为明日的国公府之行，养精蓄锐呢。
眼见季子归对明日的事那么上心，她忙帮不上，总不好拖人家后腿。
于是，庄寂凝也没再与霓双啰嗦，早早就安置下了。
……
荣王府位于圣都城东，与地处城南的定国公府相距有些远。即便乘上脚程快的马车，也要将近一个时辰才能到。
所以，庄寂凝和季子归一行，早早就出了门。
一路上，两人几乎没怎么说话。
全赖季子归，一上马车，就枕在软垫上打盹。
庄寂凝就奇怪了，这位爷昨晚明明睡得很早，眼下，怎么还能睡得这么香。
不过能吃能睡都是福，看来季子归这个人，还真是蛮福泽深厚的。
随着马车外的街景慢慢变化，一行距离定国公府也越来越近。
马车内，庄寂凝正被颠簸的有些头昏脑胀，忽然听见马车外，霓双提醒了一句，“主子，咱们快到了。”
庄寂凝闻言，才醒过神来，掀开马车帘子一瞧，见他们正路经一处牌坊。
牌坊上金漆大字写着，定国街。
定国公府所在的街道，叫做定国街，倒也贴切。
“主子瞧，府上来人迎了。”霓双赶着说，就见一行七八个小厮已经到了跟前，在齐声问安之后，便殷勤的帮着赶车引路。
由此可见，国公府对庄寂凝夫妇是相当重视的。
季子归大概是听见了动静，也转醒起身，自顾自的整理起衣冠来。
明明前一刻还睡眼惺忪的人，转瞬间就精神抖擞，着实叫庄寂凝佩服不已。
原以为到了定国街，定国公府就近了，谁知马车又往前走了快一刻钟，还不见停。
庄寂凝耐不住性子，便问霓双，“还要多久能到？”
霓双答，“快了。”
然而就在霓双说完“快了”之后，大约又过了一刻钟的光景，马车才缓缓停稳。
庄寂凝顺势凑到窗前，微微掀开了马车帘子一角。
果然，国公府门前已经密密麻麻的站了很多人，在等着迎接她。
真是叫人“心惊肉跳”的场面。
与其说，庄寂凝有轻度的密集恐惧症，倒不如说她比较晕人。
尤其是晕生人。
见庄寂凝愣着不动，季子归问，“怎么，不下去吗？”
“我是怕你紧张，给你空出些工夫冷静冷静。”庄寂凝答。
季子归闻言，连眼都没眨，就径自起身向马车外走去，一副需要冷静的是你的表情。
见季子归如此从容的就走下了马车，庄寂凝哪容得自己再唯唯诺诺，也立马起身往外走。
却没想到，季子归会站在车下，伸手扶她。
庄寂凝脚才落地，没等站稳，一群人就蜂拥而上。
一口一声吉祥，一笑一句万安。
瞧这些人通身的打扮，应该是各房中有头脸的丫环和婆子。
因为人多，场面又混乱，庄寂凝压根来不及认清谁是谁，就只管冲着大家笑。
在众人热情的拥簇下，庄寂凝与季子归进了国公府。
而霓双和从善等人，则被请去了别处歇脚喝茶。
一路上，庄寂凝也来不及欣赏国公府的亭台轩榭，就稀里糊涂的被引到了正厅。
尽管这周遭陌生的人和事物，叫庄寂凝觉得紧张，不过好在季子归自始至终都握着她的手没有放开。
此刻，庄寂凝忽然在季子归身上，找到了一种相濡以沫的感觉。
她不由的握了握季子归的手。
季子归明显感觉到，来自庄寂凝手心的力量。
他偏头，故作镇定的望了庄寂凝一眼。
就像庄寂凝不知道，季子归的从容淡定都是装出来的。
季子归自然也无从知晓，现下，庄寂凝心中有多忐忑。
但在他们彼此眼中，此刻的对方，都前所未有的强大、伟岸、值得依靠。
正因如此，两人才得以渐渐的各自冷静下来。
都说患难见真情，眼下这种情形，虽然也说不上是患难。
可庄寂凝觉得，眼下，若没有季子归陪在她身边，她必定不成。
而季子归的想法，也难得的与庄寂凝不谋而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