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这一走,厅堂内的气氛,明显松快下来。
原本端坐着的人,也敢伸伸胳膊,抖抖腿,靠在椅背上坐坐了。
在又与庄寂凝夫妇浅谈了片刻之后,就见顾骜与孟氏打了个眼色。
孟氏会意,说爷们儿们说话,她们女人家杵在跟前也不方便,她已经命人在花厅另备了茶点,请庄寂凝移步过去坐坐,也好说说体己话。
既然人家已经都安排好了,庄寂凝也不好说不去。
但她却有些不放心季子归。
其实,也什么好不放心的。
上回入宫请安时,庄寂凝就亲眼见识过季子归强大的社交能力。
所以,季子归这个人,并非不合群,只是不合她而已。
“那我就与舅母去花厅坐坐?”庄寂凝与季子归说,俨然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庄寂凝都想好了,只要季子归不情愿,她就绝对不会抛下季子归一个人在这儿。
然而事实证明,是她想多了。
人家季子归这边眉目含笑,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那神情,仿佛巴不得庄寂凝赶紧从他眼前消失似的。
亏得她还那么为他着想,真是自找气受。
庄寂凝忍不住白了季子归一眼,便随孟氏往花厅走去。
……
比起前头的正厅,这花厅明显小了很多。
人多地方窄,放眼望去,又是乌泱泱的一片人。
原以为经了方才的事,顾玉瑶不会跟来,谁知顾玉瑶不仅跟来了,还自始至终都笑盈盈的。哪像是才当众挨了罚的样子。
没想到顾玉瑶年纪轻轻,就能够如此隐忍,庄寂凝也不禁对她刮目相看。
才入座,孟氏就关心起庄寂凝的腿疾来。
眼下,庄寂凝走路,还有些跛脚,只怕还要再将养上半个月才能好全。
这样的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孟氏问什么,庄寂凝就只管如实答什么。
见孟氏与庄寂凝聊得火热,一旁的宋氏就不干了。
同是芜阳郡主的舅母,怎么就显得你孟氏了,难道就因为你是长房长媳?
宋氏还记着方才,被老国公夫人当众警告的屈辱,心思一动,不仅成功的与庄寂凝搭上了话,并且话里话外,也没少给孟氏下绊子,挤兑人家。
庄寂凝聊着聊着,也察觉气氛有些不对。
他们这哪是聊天,分明是孟氏和宋氏借着她打嘴仗呢。
看来,这对妯娌的关系仿佛不大好,却还没坏到要撕破脸的地步。
但正因如此,才叫人觉得万分纠结。
吵不敢明着吵,骂也骂不过瘾。
不憋屈吗?
憋屈,自然是大大的憋屈。
但这脸,任谁也撕不起。
否则,老国公夫人可饶不了她俩。
这厢,孟氏和宋氏正“打”的火热,一旁的顾玉玢却突然起身,说是想回去了。
一看自己的宝贝女儿要走,宋氏立马偃旗息鼓,哄着顾玉玢再坐坐。
毕竟,庄寂凝这个贵客还在呢,若主人一边,先撤了人,岂不失礼。
而顾玉玢却是个有主意的,压根不肯买她娘亲的账,在与众人道了再会以后,便领着丫环离开了。
顾玉玢这一走,孟氏可得了话柄数落宋氏。
不过好在宋氏嘴巧,倒也没落了下风。
其实,顾玉玢会走,庄寂凝并不觉得奇怪。
以为在庄寂凝的记忆中,顾玉玢打小就不怎么合群。
不合群这个词儿,可能用的不太贴切,应该说,顾玉玢很忙,没空陪他们这些俗人虚耗在这儿。
记忆中,在她们都还小的时候,她常常与顾玉珊和顾玉琪玩在一起。而顾玉玢,却总是自个躲在角落里或念书,或练习做女红。
孩子嘛,哪有不爱热闹的,除非是生性孤僻之人。
但顾玉玢不同,她是真的爱念书写字,喜欢描花样做绣活。
所以,老妇人周氏才总夸顾玉玢,说这孩子,才是真正大家闺秀的典范。
庄寂凝觉得,若是比着顾玉玢来,她这辈子也成不了大家闺秀。
……
孟氏和宋氏依旧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晚辈们也不好冒然插话,只能在一旁默默听着。
直到孙氏因为胎动,被人扶下去歇着,这轮较量才算告一段落。
趁着孟氏和宋氏喘息的片刻,顾玉瑶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急着与庄寂凝套近乎。
奉承之言,庄寂凝听多了,压根就没往耳朵里进。倒是那句,“我还以为表姐能与府上亲上加亲,成了我嫂子呢。”叫庄寂凝倍感意外。
难道当初,有人打算撮合她嫁给顾家哪位公子不成?
究竟是大公子还是二公子呢?
她怎么半点都不记得了。
一听这话,孟氏也面露惋惜,才欲说什么,宋氏却先不依不饶起来。
斥责顾玉瑶不知分寸,竟然在才成亲的新娘子面前,说这种没轻重的话。
俗话说的好,打狗也要看主人。
尽管顾玉瑶这话说的,的确欠斟酌,但顾玉瑶到底是跟着孟氏混的,宋氏当众斥责顾玉瑶,那不就是当众打她孟氏的脸吗?
不错,老夫人方才是当众罚了顾玉瑶掌嘴。可老夫人是长辈,是这国公府上最德高望重的人。
别说老夫人只罚顾玉瑶掌嘴,就算她当众罚顾骜和顾倾兄弟学狗叫,哥俩也得往高声里叫。
而她宋氏算什么,竟然也敢当众羞辱他们长房的人。
孟氏已然被宋氏激怒,宋氏也正在气头上,两人针尖对麦芒,又开始了第二回合的对战。
庄寂凝是个好清静的人,而孟氏和宋氏却你来我往,话音一声高过一声,吵得越发激烈。
真想找个由头避出去……
可庄寂凝思来想去,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就在庄寂凝万般纠结之时,一旁的顾玉琪悄悄的扯扯庄寂凝的衣袖,又望了望门口,而后不动声色的起身,就那么走出去了。
孟氏和宋氏吵得正火热,压根就没留意到这边。而其他人的目光,也都被那两个人吸引了去,似乎也没在意,顾玉琪出去的这件事。
庄寂凝觉得,她脆弱的耳膜,再也经不起任何摧残。
于是,她一不做二不休,也学着顾玉琪的样子,起身,大大方方的往外走去。
而庄寂凝这边也留有后备方案,若一旦有人问她,这是要去哪儿,大不了就说人有三急,量谁也不好意思拦着她方便。
但事实证明,庄寂凝太高估了自己的存在感。
所谓后备方案,压根就没有用武之地。
就连庄寂凝自己都不知道,她是该欢喜,还是郁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