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目送庄寂凝走进里屋后,季子归便不动声色的搬了张凳子,守在门口坐下,以防有人偷听。
至于为什么要防着门口几个丫环,季子归也说不好。
总之,以他对庄寂凝的了解。
这丫头,绝对不是来谢那位顾二小姐的救命之恩的。
……
里屋,顾玉瑶正安静的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俨然是睡着。
可据庄寂凝的经验来判断,这个人,明显是在装睡。
倘若一个人是真的睡着了,在没有梦魇等因素的干扰下,眼皮应该是松弛的。
而眼前的顾玉瑶,眼皮子紧的,像受了惊的河蚌似的。
看来,顾玉瑶并不想面对她。
那么,顾玉瑶究竟想要逃避什么?
如此,关于她落水之事,其中的隐情大着呢。
都说装睡的人,是最难叫醒的。
庄寂凝还偏不信这个邪。
在尝试着唤了顾玉瑶几声之后,没有反应,庄寂凝决定上大招。
于是,庄寂凝便在床头坐下,捞起顾玉瑶的一缕头发,就开始在她的口鼻间来回瘙痒。
这种程度的刺痒,就算是睡着的人,在睡梦中也会有挠挠抓抓的反应,但顾玉瑶硬是强忍着一动不动。
就这还不是装睡?简直是装死好吗?
“成了,你也别装了,起来说话。”明人不说暗语,庄寂凝也懒得与顾玉瑶在此虚耗,便口气略重的说了这句。
大约是明白,再这么装睡下去,也于事无补,顾玉瑶便睁开眼,坐起身来,怯生生的唤了声,“郡主。”
原本还表姐表姐喊的亲热,这会儿却骤然换了称呼,可见是心虚了。
“听说,我先前意外落水,是你跳下去救的我,我这是特意来感谢你的。”庄寂凝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口气中却不带丁点儿的谢意。
顾玉瑶闻言,踟蹰了片刻,才应道,“表姐有难,表妹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好一个不能袖手旁观,但你顾玉瑶不觉得你的手,有点儿伸的太远太早了吗?
“这人遇上的灾啊难啊,简单分为天灾和人祸。那表妹觉得,我这难,究竟算是天灾还是人祸呢?”
“人祸。”顾玉瑶答,“怪玉琪不懂事,冲撞了郡主。”
打量着顾玉瑶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这是打定主意要与她装傻呢。
既如此,庄寂凝也就无所顾忌了。
她堂堂一个郡主,还怕与顾玉瑶撕破脸不成?
“我究竟是怎么落水的,我心里清楚,你心里更清楚。而我,也会叫所有人,都弄清楚。”庄寂凝说完,便转身要走。
“郡主。”身后,顾玉瑶颇为从容的唤她一声,“我想,您可能是因为落水后意识不清,记错了什么。在您落水之时,守在亭外的丫环,亲眼看见,是玉琪妹妹推您落水的,而我,可是豁上性命跳下去救您的人,您怎么可以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庄寂凝回身,“我又没说是你推我落水的,你又何必急着解释这么多。”
顾玉瑶无言,这才意识到,她是被庄寂凝给绕进去了。
“有个丫环当人证也好。”庄寂凝说,“只是有些人,不给些厉害尝尝,就不爱说实话。我这就去试验试验,究竟是这丫头的嘴硬,还是板子硬,就不怕她不说实话了。”
一听庄寂凝要去拷问丫环,顾玉瑶这才急了。
没等庄寂凝走出去几步,顾玉瑶就匆忙下床,“郡主留步。”
庄寂凝也不理她,继续往外走。
顾玉瑶见状,又慌忙绕到庄寂凝身前,没等庄寂凝说让开,她就直直的跪倒在地。
“郡主,我是无心的。您落水的确是个意外,而我,不是也跳下水救您了吗?”
庄寂凝闻言,二话不说,就赏了顾玉瑶一个耳光,而没等顾玉瑶反应过来,她又轻轻的摸了摸顾玉瑶的头,问:“你高兴吗?”
顾玉瑶显然被庄寂凝这诡异之举,给吓懵了,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吃,有意思吗?”庄寂凝说,“就像我刚才打你一巴掌,再摸摸你。你把我推下水后,再去捞我,我还有必要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吗?”
“郡主明察,您落水的的确确是意外,我真的无心推您。”
“有心无心,你心里最清楚。你敢拿你娘亲和你的来日诅咒发誓吗?”
在这个年代,诅咒发誓可是件很严肃的事,庄寂凝就不信顾玉瑶真的丧心病狂到敢对天起誓。
半晌,见顾玉瑶不应声,庄寂凝正想着再教训她几句,谁知顾玉瑶却缓缓的说了个“敢”字。
庄寂凝无奈,顾玉瑶这又是何必,这样口不应心的回答,听着都替她难受。
既然与顾玉瑶说不通,那就不与她说了。
“你让开。”
顾玉瑶不动。
庄寂凝也不愿再与她纠缠,正欲绕开她走,顾玉瑶却突然扯住了庄寂凝的裙摆。
“郡主,您究竟如何才肯放过我。”
“我放过你,谁放过玉琪?”
“老夫人疼惜她,不会深责她的。”
“罚跪事小,被人诬陷冤枉事大。你终究还是不明白自己错在哪儿。”庄寂凝奋力一扯,想甩开顾玉瑶。没成想,顾玉瑶的手劲儿奇大,硬是甩不掉她。
“错的是顾玉琪。”顾玉瑶说,“方才在亭子里,顾玉琪是如何咄咄逼人,欺辱于我,郡主都看的清楚。我知道,郡主是个通透明理之人,难道郡主不觉得,顾玉琪她该受些教训吗?”
顾玉瑶说的没错,方才在亭中,的确是玉琪的不对。
那样骄横跋扈,胡搅蛮缠的样子,连她都看不下去。
而但凡是个有自尊心的人,被那样一番欺辱,心中都会生怨。
庄寂凝倒也能理解顾玉瑶的心情。
但是,要维护尊严,有很多种方法。难道非要用比对方更卑鄙的手段,通过报复的方式来慰藉自己吗?
如此,岂不是比小人更小人了。
“如果,你现在去向老夫人讲明事实,我想玉琪会感激你,大舅母也会。”庄寂凝说。
顾玉瑶不言,似乎是在斟酌。
“一个姑娘家,生的聪明伶俐,心思细巧。用对了地方,那是老天爷的恩赏,若用错了地方,那就注定是个红颜薄命的命格了。”庄寂凝说着,俯身蹲下,打量着身前的顾玉瑶,接着说,“玉瑶,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别为图一时之快,叫你往日费的那些心思功亏一篑。你知道该怎么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