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夫妻间的缘分，究竟是孽债，还是几辈子修来的善缘，暂且不论。
真正叫庄寂凝不解的是，庄怀溟为什么要把他未来的妻子形容为狼狗，把自己比喻成肉骨头。
难道就没有更文雅贴切些的形容了吗？
比如，花与蝴蝶什么的。
“那个，上回的事，我还没谢过四哥呢。”
庄怀溟这才回神，“什么事？”
“惠康堂姐的事。”
“咳，小事一桩。”庄怀溟笑笑，露出一对虎牙，“依我瞧，皇祖母只罚她抄经，也是轻了。”
“处罚嘛，因人而异，皇祖母是知道惠康堂姐怕写字，才罚她写字的。”
“你这话倒是说着了。前儿个，惠康长姐来景和宫给皇祖母请安，赶巧我也在，我便打趣了她一句，问她抄了那么多经，字迹有没有长进。你都不知道，惠康长姐那脸阴的，像抹了层锅底灰似的。”
庄怀溟这话讲的声情并茂，很是逗趣，可庄寂凝笑过之后，却实在担心庄怀溟的处境。
依着皇后娘俩的能耐，应该已经知道，庄怀溟就是在太后面前替她打小报告的人了。
其实这事，本来就是惠康公主有错在先，不论是太后罚她抄经静心也好，还是皇上扣了她一年的月俸也罢。
都是惠康公主罪有应得。
但坏人，永远都不觉得自己坏，更不会认为自己做的坏事，哪里有错。
所以，庄寂凝只怕庄怀溟的仗义之举，会惹怒了皇后娘俩，再招来什么报复。
说到底，庄怀溟都是为她出头。
若庄怀溟真因为她，被皇后娘俩算计了，这叫她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往后还是少招惹惠康堂姐吧。”庄寂凝劝道。
“也是，疯狗似的女人，离远点儿也不错，省的哪日不留神，再被她咬一口。”
又是狗……
怎么在庄怀溟眼中，女人都是狗吗？
“未来的四嫂是只狼狗，惠康堂姐又是只疯狗，那敢问四哥，我是条什么狗？”
闻言，庄怀溟禁不住大笑几声，又伸手摸了摸庄寂凝的头，“你与她们不一样，你是猫。”
“反正不是人呗。”
得了这话，庄怀溟又忍不住一通笑。
……
因为时辰还早的缘故，春晖园里还没什么客人，偌大个厅堂，显得格外冷清。
但冷清有冷清的好处，而最大的好处，就是碰不上熟人。
否则，寒暄来寒暄去，到扫了听曲的兴致。
春晖园虽是个歌舞乐坊，却不似旁的乐坊挂羊头卖狗肉，尽做些皮肉生意。
这春晖园里的姑娘，个个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若论样貌，自然比不上那些卖笑的女子，但论歌艺，舞艺，甚至比宫里御用的歌姬舞姬都不差。
而且，春晖园里还有这么个规矩，若园里的姑娘，敢学着风尘女子那一套，魅惑客人，便会被立即逐出园子，永不复用。
正因春晖园是打开门，做正经的舞乐生意，所以才声名在外，成为这圣都城内数一数二的歌舞乐坊。
……
庄怀溟一看便是春晖园的老客人，小二出来迎客，一瞧是四皇子，二话没说，就直接将人迎到了二楼的雅间。
庄怀溟一进雅间，就像回到了自个家似的，往椅子上一坐一靠，毫不顾忌形象的翘起了二郎腿，“茶点照着老规矩上。”
小二得令，立刻俯首称是，接着又转向庄寂凝，“郡主还喝雨前龙井？”
听小二这么一问，庄寂凝几乎可以认定，这春晖园从前也是她当家一样的地方。
既如此，她也该表现的自在些才是。
于是，庄寂凝便学着庄怀溟的样子，往身后的椅背上靠了靠，才冲小二说，“依着老规矩就是。”
小二闻言，立刻应下，“那小的这就去把岚烟姑娘请来。”
“不必。”庄怀溟说，“你先找个筝弹得好的来，弹两首曲子听听。”
“回殿下的话，园里才来了位婉玉姑娘，弹得一手好筝。”
“就她吧。”庄怀溟说着，与小全递了个眼色，小全会意，立马掏出个银锭子，打赏给了小二。
小二得了赏，自然高兴，谢恩之后，便欢欢喜喜的下去了。
才说了两句话，就赏下去那么大一块银锭，庄怀溟还真是大方。
不，是败家。
人家小二殷勤招呼一番，是该给些打赏不错，却不至于一出手，就掷出去一锭银子那么夸张吧。
就算银子真多到花不完，也不该如此挥霍。
还不如给她，她绝对知道应该怎么花在刀刃上。
庄寂凝觉得，她这个四堂兄，真该尽快娶个媳妇回去，好好帮他管着钱袋子了。
……
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能在春晖园里当跑堂的，也都精的跟小鬼似的。
这厢，庄寂凝与庄怀溟还没说上两句话，茶点和婉玉姑娘就都到了。
尽管隔着一道珠帘，但庄寂凝还是很轻易就看清了这位婉玉姑娘的相貌。
怎么说呢，这位婉玉姑娘，并非名如其人。
长的既不柔婉，也不娇美如玉。尽管穿戴的十分体面，却是那种扔到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到的平庸长相。
“民女婉玉，给二位贵人请安。”
至于嗓音，也并不悦耳。
“殿下，郡主，想听什么曲子？”小二一脸殷勤的问。
“就别弹什么高山流水，阳春白雪了，捡了民间那些轻快的小调弹来听听。”庄怀溟说。
“婉玉姑娘都听见了？”小二问。
婉玉点头，往筝案前一坐，第一个乐音才奏出来，庄寂凝就被瞬间惊艳到了。
庄寂凝虽然不会弹筝，却会听会看。
先不说这首筝曲好不好听，只说这婉玉姑娘的筝艺，任谁听谁都要竖起大拇指。
指法娴熟，技艺精湛，这何止是人才，简直是大师级的人物。
庄寂凝只看着婉玉姑娘一双玉手，在琴弦间上下翻飞，就已经看呆了。
也怨不得这春晖园名声在外，客似云来，的确是卧虎藏龙。
见庄怀溟点头，小二便知道，四皇子这是满意婉玉姑娘的筝艺。
躬身一礼，便要退下。
而庄怀溟这厢，又示意小全重重的打赏了小二。
庄寂凝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看来在春晖园当小二，还真是个不错的营生。
别说是一天碰上一个，就算是一个月碰上一个像庄怀溟这样的阔主，没几年也就发家致富了。
庄寂凝觉得，她是时候考虑，是继续当这个没钱途的郡主，还是下海来春晖园当个小跑堂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