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帘外,筝声轻快悠扬。
珠帘内,庄怀溟倾耳倾听,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这样安逸的环境,也使得庄寂凝很快放松下来,往事也一桩接着一桩的涌上心头。
从前,就是在这个雅间里,她与庄怀溟几乎听遍了春晖园中,所有歌姬唱的曲,赏遍所有舞姬跳的舞。
琴,筝,琵琶,笛子,月琴……
可以说,见识过所有丝竹管弦的极致妙音。
那真是一段值得珍藏的回忆。
“可知你病着不能出门的这几个月,我一个人来这儿,也是没趣。”庄怀溟抱怨了一句。
庄寂凝笑笑,“我这不是好了。”
“好什么呀,走路不还跛着吗。若不是看你如今已经嫁人,方才我早就背你了。”
“我明明走的很稳当,才用不着四哥背呢。”
“呸。”庄怀溟十分市井的唾了一口,“你这样说,就没良心了。难道你都忘了,咱们小的时候,是谁天天央着叫我背她。”
小时候的事,庄寂凝还真想不起来了。不过听庄怀溟这么说,她心里无疑是暖融融的。
庄怀溟虽然只是她堂兄,待她,只怕比待亲妹妹还好。
小女子,服个软怕什么。
于是,庄寂凝赶紧接这话茬,哄了庄怀溟两句,一并给他添了碗茶。
庄怀溟这人,看着挺跋扈霸道,却对庄寂凝没什么招架。
才几句好话,就立刻把他哄的心花怒放。
眼见帘外的婉玉姑娘,已经连弹了三首曲子,庄寂凝便叫婉玉停手,又吩咐霓双厚赏之后,才叫好生送了出去。
庄寂凝这个人,虽然有点小抠,但要分对谁和对什么事。
就像方才那个跑堂的小二,耍了几句嘴皮子,就得了庄怀溟那么重的赏,显然不合理。
而婉玉姑娘就不同了,那筝弹得,行云流水,每一个乐音,都不偏不倚,正叩在人的心弦上。
为这样有才情的女子,出点银子,已经不能算是赏,而是供奉。
所以,无论为此付出多少银子去,不光应该,自个也乐意。
庄寂凝寻思着,正预备就花银子的问题,与庄怀溟进行一次深入的探讨。却见原本还好好的庄怀溟,竟然揉起太阳穴来。
“四哥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昨夜没睡好?”
庄怀溟抬头,但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何止是昨夜没睡好,我都连着十几天没睡个囫囵觉了。”
连着十几天都没睡好,那可真够呛。
“四哥,不是我说你,年轻人血气方刚正常,但总要懂得节制,否则终究伤身啊。”
“你这小丫头,都想到哪儿去了。”庄怀溟无奈,放了手,“你以为我在皇祖母眼皮子底下,能干出什么事儿来?”
这到也是。
“那四哥夜里不睡,都干嘛去了?总不是穿上夜行衣,去除暴安良了吧?”
“你呀。”庄怀溟探身,想敲敲庄寂凝的脑门,庄寂凝虽然没有防备,但身体却下意识的躲开了。
看来从前,庄怀溟没少敲她的脑门,否则身体怎么可能自动就启动了应激反应。
眼见没敲中,庄怀溟也没再试,便回去坐好,继续揉着自个的太阳穴。
庄寂凝瞧庄怀溟是真难受,也有些不忍心,“要不我帮四哥揉揉。”
“不必,我这颗脑袋还想要。”
好心当成驴肝肺,庄寂凝撇撇嘴,也没再言语,单手撑着腮,默默的在一旁瞧着庄怀溟。
“方才那个婉玉,筝弹得是真好听。若是我每晚临睡前,都能听上那么一段筝就好了。”庄怀溟说。
“四哥既喜欢她,就把她接进宫里去嘛。”
“我倒是想,可你以为要弄个人进宫,就那么容易?”
这话说的不错,但是,“宫里人才济济,我就不信司乐司里找不出一个,比婉玉姑娘弹的还好的。”
“还真找不出。”庄怀溟说,“这听筝啊,不光要听韵律,也要听情韵。宫里那些乐师,技艺是高超,却缺少一种叫人听后,心怀舒展的情韵。我若临安置前,听了那样的筝,只怕更睡不好。”
别看庄怀溟年纪不大,毛病还不少。
庄寂凝思来想去,仿佛只有一个法子能解决这个问题。
“那四哥就赶紧成亲,出宫自立了门户。到时候,在自个府上,你爱叫什么人回去给你弹曲就叫谁,没人敢拦你。”
“这主意不错。”庄怀溟笑了笑,却又觉得不对,“不成,我还是不想成亲。”
庄寂凝诧异,她这位四堂兄,该不会患有什么恐婚症吧,否则,怎么会那么排斥成亲这件事。
人家哪个男人不想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偏他庄怀溟想当个孤家寡人。
“干嘛不成亲,成亲后的好处多着呢。”
“成亲是有好处,坏处也不少。”庄怀溟说,“你想啊,依照咱们大夏的传统,在我成亲后,父皇必然会在朝中给我安排一门差事当,到时候天天往衙门里跑,哪还得闲出来玩。”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但怎么听,怎么觉得没出息。
合着您四殿下不愿成亲,就是怕耽误了您玩。
庄寂凝想,若庄怀溟是她儿子,听了这些话,她一定会使小藤条,照死里抽他。
但很可惜,她是与庄怀溟同流合污的小堂妹。
所以,她有必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帮助庄怀溟走出这个误区。
“四哥说的不错,若有了差事后,是得天天往衙门里跑。却也不必整日耗在那儿呀。每日晨起去点个卯,不就得了。”
庄怀溟这人,平日里挺有主意的,可一对着庄寂凝,就变的极其没有原则了。
“这话,仿佛有几分道理。”
“哪是有道理,分明就是这个理。”庄寂凝应道,“退一步说,就算四哥你不能点个卯就走,衙门里也不敢把累活分给你这个皇子干呀。所以成亲不可怕,去衙门当差更不可怕。”
庄怀溟已然是被庄寂凝说动了,恨不能立刻回宫去求太后为他做主,赏他个媳妇,赐他座府邸。
但皇子的婚事,那是说定就能定的。
就算能立刻敲定皇子妃的人选,要筹备一场婚礼,少说也得花上三个月的工夫。
一趟流程走下来,他今年秋能娶上媳妇就不错了。
“阿凝,你这主意虽好,但远水可救不了近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