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别再那样喝酒了。”季子归说。
庄寂凝一怔,压根没想到,季子归会用如此和气的语调与她说话。
“我,那个……”
“就算想喝,也要懂得节制,否则难受的是你自己。”
庄寂凝迟疑,并未立刻应声,到不是觉得季子归说的不对,而是她从来不知道,季子归竟然也会像这样,唠唠叨叨的叮嘱别人。
“再有,往后别随随便便的与人出去喝酒,就算是堂兄也不行。毕竟,你已经是有夫之妇。”话说到这里,季子归的脸颊微微有些泛红,便没再继续说下去。
怪,真是太奇怪了。
不光庄寂凝觉得季子归今天反常,就连季子归自己都觉得,他方才似乎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往后,再也不那样了。”庄寂凝说,都怪昨天清晖园中气氛太好,那岚烟姑娘的歌声,比什么佳肴都下酒,一边听着一边喝着,不知不觉就……
季子归也没再言语,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脸。
庄寂凝会意,赶紧擎着她的煮鸡蛋上前,小心的在季子归脸上轻轻揉搓着。
季子归也很配合,让抬脸就绝对不低头。
煮鸡蛋对去肿究竟有没有效,一时间也看不出来,但庄寂凝分明瞧见,季子归的脸越来越红。
莫不是鸡蛋太烫,把季子归的脸给烫红了?
老天爷,你可行行好吧,别没把季子归脸上的肿消了,再把人家的脸烫的更肿。
“会不会觉得很烫?”庄寂凝问。
季子归摇头。
庄寂凝松了口气,揉完了季子归的右脸,又换了只鸡蛋,揉季子归的左脸。
待到鸡蛋已经不温不烫了,庄寂凝才停了手。
经庄寂凝这么一闹,季子归明显有些心猿意马,他才翻开书预备定定心神,就见庄寂凝将一枚剥好壳的鸡蛋,递到他手边。
“吃吧,别浪费了。”庄寂凝说。
季子归犹豫了片刻,才接过去。而庄寂凝那厢,又乐呵呵的在剥另一只鸡蛋的壳。
女人的脸,有时候就像这初春的天气,一日多变,明明方才,还是一副娇怯怯的模样,这会儿却又喜笑颜开了。
季子归正感慨,庄寂凝那边却又出了状况。
庄寂凝发誓,她真的吃的很小心,却还是一个没留神,被蛋黄给噎着了。
见状,季子归赶忙上前替庄寂凝拍背,见不管用,又立即给庄寂凝倒了杯水来。
眼看着大半碗水下肚,庄寂凝才转危为安。
初识时,季子归只当庄寂凝是个狡猾阴毒之人,不想一段日子相处下来,才发觉,所谓机智果敢,都是假象而已。
庄寂凝此人,不过是个心无城府,冒失又迷糊的小丫头罢了。
季子归也懒得跟她置气,便将他那只水煮蛋递到了庄寂凝手上,意在告诉她,真的没人跟你抢,所以,你可以慢慢吃。
庄寂凝欲哭无泪。
原来在季子归眼中,她就是这么没出息的人。
……
午后,庄怀溟特地吩咐小全,代他到荣王府探望。
昨日,他那宝贝堂妹喝的大醉而归,也不知这会儿身上还难不难受。
还有他妹夫,昨天见媳妇醉的不省人事,脸色也难看要命。
也不知这对新婚小夫妻,有没有为此事争吵。
庄怀溟那边,可是担心的整天整夜都心神不宁。
实在按捺不住,才叫小全赶在午后去走一趟。
既是探望,就不能空着手,应季的瓜果,新奇的小玩意儿,整整装了一大箱子。
可见庄怀溟对庄寂凝这个堂妹,是真心疼惜。
同时,庄怀溟还叫小全给庄寂凝捎个话,说庄秀凝的事,他不一定能办成,但沐安的事,他已经吩咐了下去,至于阿彤的事,他也会牢牢地盯紧了。
庄寂凝与小全说话时,并未避着季子归,所以庄寂凝想给沐安改籍的事,季子归也听的清楚。
霓双从旁听着,心慌的要命,只怕郡马爷听说他们郡主在为沐安奔波筹谋,心里再不乐意。
但事实上,季子归并未因此表现出任何不满,无论是表面上还是心里。
试想,只有心中有鬼的人,遇事才会去百般遮掩。
尽管庄寂凝昨日去见庄怀溟的事,没有事先与他说。
可此刻,季子归感觉的到,庄寂凝似乎正在向他慢慢的敞开心扉。
其实,原本单纯的盟友关系,也不错。
但季子归也不知道究竟是从何时起,他已经不在满足于只跟庄寂凝偶尔浅谈几句。
他发觉,他想要更加了解庄寂凝这个女人。
无论是哪方面都好。
比如,她爱吃什么,喜欢什么花,爱夏的热烈还是秋的静美。
“三哥叫人送来了梨子,你吃吗?”庄寂凝问。
季子归回神,这才发觉,那个小全,不知何时已经告辞了。
见季子归不应声,庄寂凝心里也挺为难的。
原以为昨日的事,已经翻篇了,没成想方才小全与季子归施礼告退时,季子归竟然理都不理人家。
看来,季子归不仅在生她的气,也在生庄怀溟的气。怪她这个四堂兄,由得她胡来。
既然做错了,姿态再摆低点也无妨。
于是,庄寂凝又换了个问法,“宸王殿下是喜欢冰糖炖的雪梨盅,还是喜欢直接吃?”
“若梨子甜,不必使冰糖炖也好吃。”
季子归这话,说得有些含糊,叫人着实听不明白,他究竟是想吃甘甜的鲜梨子,还是想清炖梨子?
庄寂凝也懒得猜,便吩咐霓双,炖一半削一半,才保险。
炖的梨子,还要等上一阵儿,才能出锅。
而新鲜的梨子,已经削皮去核,率先端上了桌。
庄寂凝也没客气,率先尝了一块。
梨子这种水果,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但梨汁清甜,口感脆爽,最要紧的是应季。
谁知季子归却对那一碟被削成月牙状的梨子无动于衷,不止如此,还连句交代都没有,就径自起身出去了。
庄寂凝疑惑,难道季子归不喜欢新鲜梨子,是在等那盅清炖雪梨?
但眼见外头起风了,像是要变天,庄寂凝惦记着季子归穿的单薄,便叫霓双唤来从善,托从善去给季子归送件斗篷。
“人仿佛是去了后院。”庄寂凝说。
从善得令,正要往外走,忽然瞥见桌上那一碟梨子。
“郡主,这是梨子?”
“嗯,你吃吗?还有好多呢。”
从善忙摆手,“谢郡主好意,不过我们南羌有个传统,梨子是不能一家人分着吃的。梨嘛,分开吃,就代表分离,意头不好。”
得了这话,庄寂凝才回味过来,季子归方才为什么,话也不说一句,就冷着脸出去了。
原来是因为不想跟她分梨子吃。
不分梨,不分离。
想到这儿,庄寂凝的脸不由得红了。
或许是她想多了吧。
季子归对她哪有这份心思,八成还在为昨儿的事生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