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寂凝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在霓双和竹青姑姑看来，与季子归相较，她比较委屈。
可知这荣王府，终究是她的主场，怎么算，都是寄人篱下的季子归比较凄楚。
怎么在众人看来，她就那么像个软柿子吗？
要知道，善良与懦弱，宽容与计较，可是两码事。
尽管身为女子，不也该有容人的胸襟吗？
若事事都斤斤计较，处处都要占尽先机。
失了涵养是一方面，世上也没有这么遂心如意的便宜事。
“过去的事，还提来做什么，没得叫人家以为咱们小心眼。”
霓双迟疑，“可郡马爷，终究是存了害主子的心。”
“我与他无冤无仇，他哪是为害我，一腔子热血，也是为了他的母国而已。”
庄寂凝这话说的公道，但霓双心里还是替庄寂凝叫屈。
“无论郡马爷是不是存心要害主子，都不该将您一个无辜之人，牵扯进这样的是非中。就如您所言，若当日，郡马爷真的救不回来了，南羌借机发难，两国兵戎相见，您不就成了千古罪人了？到时候，您又要如何自处。”
这话，霓双说的倒是不错，若大婚当日，季子归真的坠楼身亡，那她这个千古罪人，是当定了。
至于如何自处，大可不必担心。
依庄寂凝对皇上和太后的了解，除非她犯下如谋逆之类的大罪。否则，无论她怎么作，就算惹得大夏与南羌一场恶战，皇上和太后都不忍杀，更不会杀她。
毕竟当年，荣王是在代皇上前往北渊战线的劳军途中，才患病亡故的。
就算皇上再狠心，也绝对不会断了他胞弟，唯一留存于世的嫡出血脉。
而以庄寂凝对季子归的了解，这个男人，并非是个有勇无谋之人，更不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他大概也是考虑过，他的死不会误了她的性命，所以才会那样行事。
尽管庄寂凝并无确凿的证据来证实这个猜想，或许永远也不会去向季子归求证。
但庄寂凝总是愿意把人都往好处想。
听了庄寂凝这一通分析，霓双似乎也渐渐被说服。
“若真如主子所言，郡马爷他，并不是个坏人。”
“坏人都是相对的，咱们眼里的坏人，没准儿在旁人眼中，就是个大好人呢。”
“那在主子眼里，郡马爷便是个大好人了？”
闻此，庄寂凝还真就特别谨慎的思量起来。
不可否认，季子归虽然脾气有些古怪，但为人耿直，也并不顽固，还懂得从善如流的道理。
当日，她站在华音楼顶，劝季子归放弃轻生时，季子归并未固执己见，而是选择了悬崖勒马。
战争能够成全季子归的大义，但和平或许会让季子归忍辱负重一生。
而季子归他选择了活下去，并直面他认为将生不如死的人生。
这是何等的勇气？
着实叫人敬服。
庄寂凝想，或许她一直以来，对季子归所表现出来的包容与忍让，皆出于对他的敬重。
“在我眼里，季子归是个好人。”庄寂凝答。
霓双闻言，掩嘴偷笑，眼中满是暧昧。
庄寂凝也不理她，捧起桌上的药碗，径自往盥洗室走去。
估么着这个时辰，季子归应该还没睡醒，虽然扰人清梦，很不厚道，但药还是要趁热喝下才好。
若她没记错，这碗应该是最后一幅药了。
喝过这幅药后，就预示着季子归的病彻底好了。
想想，还挺高兴的。
为不显唐突，庄寂凝在进入盥洗室前，先象征性的扣了扣隔断的屏风。
省的季子归再嫌她突然出现，吓人一跳。
她眼下，可是敲屏风示意过了，季子归耳背听不到，也赖不着她了。
屋内，桌上的累丝镶红石的香炉，正氤氲冒着烟气。
渺渺烟雾，丝丝缕缕，徐徐在空气中化开，就算深呼吸一口，也不觉得熏呛，反而觉得从头皮到脚趾，都放松下来。
也怨不得季子归睡了这么久，都舍不得起来。
这沐安调的安神香，果真是个好东西。
雕花大床上，季子归正裹着被子，面朝里睡着。
庄寂凝轻手轻脚的走到床前，放下手中的汤药，尝试着小声唤了季子归几声。
见季子归肩膀微动，想必不是睡的很沉，庄寂凝又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季子归的后背。
谁知还没戳两下，季子归就跟抽筋了似得，弹坐起来，因为太突然的缘故，着实吓了庄寂凝一跳。
庄寂凝这厢是吓的不轻，但季子归的神志，却似乎很清醒，没等庄寂凝说什么，就自个挪到床边，端起桌上的汤药，咕咚咕咚的灌了下去。
庄寂凝也才回神，忙去给他倒了杯清水漱口。
季子归也不客气，或者说，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庄寂凝这样待他。
期间，两人没说一句话，也配合的不错，叫不明就里的人看去，还以为这对小夫妻感情得多要好，才有眼下的默契。
“你接着睡吧，我出去了。”庄寂凝端起桌上的空药碗，就要往外走。
“等等。”
“怎么？”
“我的病已经全好了，可以陪你见西院的人了。”
季子归不提，庄寂凝都忘了这茬。
看来季子归这个人，心还挺细的。
“明儿一早见成吗？”庄寂凝问。
“也好。”
庄寂凝笑了笑，继续往外走。
“还有。”季子归却又叫住了她。
庄寂凝回身，望向季子归，“一觉醒来，是饿了吧？小厨房里才做的糖蒸酥酪和什锦蜜汤，你吃吗？”
季子归不答。
“这样吧，你想吃什么，只管说，我交代八角去给你张罗。”
“对，对不起。”
“什么？”庄寂凝脑袋一歪，“堆不齐？堆不起？是你们南羌的特产吗？怎么都没听过。”
季子归大窘，脸上又不免染上一片绯红。
季子归发誓，他方才不是故意偷听庄寂凝和霓双主仆说话的。
但此刻，他心里却又有那么一丝庆幸，他听到了那些话。
“糖蒸酥酪和什锦蜜汤就好。”季子归答。
庄寂凝深感意外，要知道，除了八角亲手张罗的饭食，旁人做的东西，季子归是一口都不愿碰的。
季子归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怪人，怎么一觉醒来就转了性子呢？
不过这是好的变化，叫人受宠若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