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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高兴就好


  南窗雨,是琴谱上的第一首曲子。

  庄寂凝一看到这曲名,就不自觉的望向了窗外。

  此刻,窗外正下着雨,而她也正独自倚坐在南窗下的软榻上。

  尽管从未听过这曲调,但庄寂凝却觉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能理解一些荣王思念亡妻的痛苦。

  想必这曲调弹奏出来,也是哀婉至极。

  庄寂凝匆匆翻看过这本册子。

  加上头一曲南窗雨,一共有四首琴曲。

  一首惊鸿照影,一首双鱼寄,还有一首危亭望极。

  皆是悼亡之作。

  执着的爱一个人,很难,而在心爱之人去世以后,仍依然执着的爱着,那就更难了。

  荣王痴情,叫人动容。

  庄寂凝不禁在想,要是她也能遇上这样一个……

  不对,这个想法是大大的错误。

  比起红颜薄命,叫人身后凭吊,庄寂凝更愿意长命百岁。

  健健康康,欢欢喜喜的与心上人,白头到老。

  这才是正经。

  只是……

  庄寂凝偏头望向正倚在床头,专心看那本异闻录的季子归,颇为惆怅的摇了摇头。

  可惜那个人,不是季子归。

  紧接着,便是一声不由自主的长叹。

  但等一等,她方才用了“可惜”这个词儿吗?

  为什么要觉得可惜?有什么好可惜的?

  可知跟季子归成了夫妻,哪怕只是形婚夫妻,她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

  这夜,庄寂凝睡的很早。

  早到八角还在伺候季子归洗漱时,她便裹着被子卧在软榻上睡着了。

  待八角退下后,季子归原预备回床安置,却不知怎的,竟然鬼使神差的来到软榻前,还帮庄寂凝掖了掖被子。

  庄寂凝是不是傻?季子归想。

  一个大姑娘,怎么可以这样大喇喇的过日子。

  竟然对他这个共处一室的男子,半分不设防。

  难道她就不怕他把她……

  尽管季子归发誓,他绝对不会这么做。

  但一想到这儿,他还是抑制不住的红了脸。

  骤雨初歇,一轮半圆的明月,高悬于天际。

  月光皎洁,透过窗棂照进屋来,不偏不倚,正照在庄寂凝的脸上。

  庄寂凝本就生的白皙,再经这皎白的月光一照,就更显得白净动人。

  季子归不得不承认,庄寂凝生的很俏丽可人。至少,在他见过的女人中,是拔尖的。

  好吧,他承认,是数一数二的标致。

  尤其是她笑起来的样子,清婉灵动,摄人心魄的美。

  可打今儿傍晚起,庄寂凝似乎就有些奇怪。独自倚坐在软榻上,不是发怔,就是长吁短叹。

  季子归望着睡梦中的庄寂凝,依旧眉头紧皱,下意识的就抬起手,想要把她那份不安与惆怅抚平。

  但就在他的指尖就要触碰到庄寂凝的眉头时,季子归忽然停了手。

  他究竟在做什么?

  简直疯了。

  季子归立马收了手,转身,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回大床上,又迅速的裹上被子躺好。

  原本还因发热的缘故,膝疼脚软,然而方才那几步跑的,却无比迅猛矫健,就连盖被的动作,也是一气呵成。

  心跳的飞快,快到就要从嗓子眼里飞出来了。

  待季子归调匀了呼吸,慢慢的镇定下来以后,他又忍不住支起身子,往庄寂凝的方向,望了望。

  月光下,人已经睡沉,原本紧皱的眉头,不知何时竟松快下来。

  季子归这才回去躺下。

  季子归觉得,他一定是因为风寒发热病糊涂了,否则,他也不会做出方才那些反常的行为。

  夜色渐浓,万籁俱寂之时,本该有重重的睡意来袭。

  但今夜,却有人,无心睡眠。

  ……

  因为昨夜睡的早,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庄寂凝就醒了。

  昨晚,她做了个梦,梦见季子归远远的冲她挥手,但当她跑到跟前时,季子归却已经不见了。

  这种梦,多少有些不吉利。

  但庄寂凝却不是个迷信之人。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就是说,许多时候,梦都是在反映一个人的潜意识。

  那么,她的潜意识里究竟在想什么?

  是盼着季子归消失,尽快解除这段形婚关系吗?

  若真是如此,那在寻不到季子归时,她为什么会那么难过。

  难道她对季子归……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要知道,她可是丢了一文钱,都会难过好久的人。

  骤然丢了个大活人,她会紧张也是正常。

  这样一想,心里就踏实多了。

  ……

  霓双倒是个识趣的,大约知道庄寂凝这阵子不愿看见她,所以只是一早,隔着里外屋的幔帐,与庄寂凝请了安,也没进来伺候庄寂凝洗漱,连早膳也没见她的人影。

  其实,庄寂凝真不是厌弃了霓双,大抵是爱之深,责之切的缘故。

  总之,她如此冷着霓双,也是为霓双着想。

  口舌易生是非,这个教训,必须得叫那丫头牢牢记住。

  今日,没有霓双在跟前伺候,从善倒是来来回回尽显殷勤。

  就好像怕谁不知道,他得了口罩这个遮面神器似的。

  庄寂凝记得,她昨日叫霁月给从善赶制的口罩,明明用了一块清淡的藕荷色布料,但今早起来一看,怎么却成了雪青色。

  她原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却见从善去沏了壶茶回来,口罩又变成了更扎眼的杏黄色。

  究竟是她色盲,还是从善是条变色龙精?

  “从善,你的口罩,怎么回事?”在从善又换了个葱绿色的口罩之后,庄寂凝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从善闻言,二话不说,就从怀里掏出七八个颜色各异的口罩来。

  若放远些看,还以为从善怀里揣着一道彩虹呢。

  “郡主,您帮奴才看看,奴才究竟戴哪个颜色好看。”

  庄寂凝无奈,别说是男人爱美,就算是女人家爱美,也总要有个底线。

  但据庄寂凝特别客观的观察之后,可以确定,在爱美这条路上,从善并没有所谓的底线。

  “其实,都挺好看的。”庄寂凝唯有敷衍说。

  原以为从善得到如此笼统的回答后,必定会刨根问底下去,谁知从善只是一笑,“奴才也是这么觉的,只是这些花色,会不会太单调了。”

  这还单调?都能拿去开染坊了好吗?

  “郡主,府上有没有绯红色或碧蓝色的布料?”

  这个,还真有。

  “你等着,我叫人给你找去。”

  从善一听,立马双眼放光,对庄寂凝是千恩万谢。

  而庄寂凝面上笑着,心里却纠结的很。

  从善脸上的伤,到底不重,等三两日后好了,这些五颜六色的口罩又要如何处理。

  不过,只是几尺布而已。

  从善他高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