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这事，是姜氏先挑起来的，那钟氏也不是盏省油的灯。
钟氏瞧着端稳持重，可要真是个识大体的，就算被姜氏挑衅，也该暂且隐忍下来，至少不该当众与她针尖对麦芒的计较。
相较之下，庄寂凝对钟氏的失望和埋怨，反而要更深些。
毕竟，依钟氏的心智，满可以用更好的法子来应付姜氏。
“既钟姨娘愿意割爱，那霓双，你就直接着人将东西送到姜姨娘房里就是。”
得了这话，钟氏明显一怔，却很快恢复了平静，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脸上不见半分不悦。
倒是姜氏，掩饰不住的得意。
一副首饰而已，到不至于叫姜氏如此欣喜，但这幅首饰，却是从钟氏手上抢下来的，就足够叫姜氏乐呵一阵儿了。
庄寂凝不管，姜氏与钟氏之间，曾有过怎样的过节。
总之今日，在这样的场合下，她们两人竟然不顾体面，当众拌起嘴来，都该小惩大诫一番。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瞧姜姨娘耳间那对鎏金点翠的耳坠儿，正称钟姨娘这身衣裳，想必姜姨娘一定肯不吝让爱。”
一听这话，姜氏脸上的笑，当即僵在了脸上。
要知道，她浑身上下，不，在全部身家里，就数这对点翠的耳坠子，最金贵了。
点翠的东西，如今在圣都城内的权贵圈子里，正时兴。
价贵还是其次，最要紧的是工艺难得。
可知她为得到这对耳坠儿，攒了多久的月例银子。
眼下，芜阳郡主一句话，就要把她的心头好讨了去，还是转赠给钟氏那个惯爱装模作样的老女人。这不止是在割她的肉，还是往她心窝子上扎针呀。
姜氏忽然有些后悔，她何必为争那一时之快，去挤兑钟氏呢。
“比起郡主赏的首饰，妾身这幅耳坠子，压根拿不上台面，不如叫钟姐姐去我那儿，选一件她真正中意的首饰也好。妾身记得上回，钟姐姐还说过，妾身那只红玛瑙的手镯好看呢。”
“姜妹妹这对耳坠儿颜色清雅，正合我意。”钟氏一句话，彻底断了姜氏转圜的余地。
姜氏心里那个恨，却只得笑盈盈的将她那对心肝似的耳坠子摘下，双手递到钟氏手上。
钟氏也不客气，左右她今儿也没戴耳坠，在谢过姜氏之后，便立刻戴上了。
但此刻，钟氏心里又何尝踏实。
尽管眼前的芜阳郡主，已不似从前那般乖张暴虐，却更叫人觉得心惊害怕了。
这种怕，发自心底，源于未知。
庄寂凝自认为是不动声色的叫姜氏和钟氏都尝到了教训，季子归却看在眼里，愈发认定，庄寂凝是只狐狸。
确切的说，是只披着兔子皮的小狐狸。
但在季子归心里，狐狸并不是个贬义词，反而是种很可爱的动物。
钟氏与姜氏这厢才消停，庄秀凝却又开了腔，“昨儿才听大姐姐说，要与钟姨娘去静慈庵小住一阵子，修行之人，向来简素。到时候，姨娘可要放下心头杂念，别尽惦记着人家的东西，否则心不诚，佛祖不但不会保佑，反而还会降下责罚。”
钟氏是个明白人，猜到此刻庄寂凝心中，应该还在为方才的事怪她，尽管被个晚辈当面顶撞，心里难免不悦，可她若再由着性子，与庄秀凝计较，就算到头来挣回些面子，也还是会像刚才一样，被庄寂凝厌弃。
于是，面对庄秀凝含沙射影的诋毁，钟氏并未表现出任何气恼，反而好生谢过庄秀凝的提醒。
不过这还没完。
庄秀凝这厢吃了瘪，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姜氏却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主，便又接着她女儿的话茬问，“钟姐姐又要去庵里吃斋修行啊？如此一算，钟姐姐一年中在山中修行的日子，可比在府上住的日子，还要长。要说这念经，只要心诚，在哪儿念都是一样的，何必非要去庵里住着念呢。若叫不明就里的人听去，没得以为姐姐是在府上受了什么委屈，才急着要躲出去呢。”
姜氏这话，明摆着是在挑拨离间。
不过姜氏有一句话是说对了，只要心诚，在哪里吃斋念经都是一样的，何必非要去庵堂里住着呢？
只怕真如姜氏所言，钟氏的确是在府上受了什么委屈。
但据庄寂凝回忆，从前的芜阳郡主尽管轻视西院的人，却从无苛待。
除非钟氏是打算出家，否则何必巴巴的往庵中跑的那么勤。
得了姜氏的话，钟氏本欲答，谁知一直沉默不言的庄悦凝，却突然开了腔，“静慈庵所在的燕归山，是圣都城周边，最高的一座山了，站在山顶远望，不仅能俯瞰整座圣都城，也能远远的眺望到王爷长眠的地方。”
若没猜错，庄悦凝口中的王爷，指的应该就是荣王吧。
可身为荣王的长女，她不是该称呼荣王爹吗，何故叫的如此生分。
但更生分的话，还在后头。
“奴婢恳请郡主，允许奴婢和奴婢的娘，能常去静慈庵小住，就当可怜奴婢的娘，对王爷的一片真心。”
奴婢？庄悦凝竟然对她自称奴婢？
虽然嫡庶尊卑有别，但庄悦凝也不必在她面前自称奴婢。
尽管庄寂凝很珍惜钟氏母女对荣王的一片心意，但经庄悦凝这么一说，好像除了她们娘俩以外，荣王府上的其他人，都不思念荣王似的。
庄寂凝是这么想的，却没这么说，但庄秀凝心直口快，便这么质问了庄悦凝一句。
庄悦凝一瞧便是个不善言辞之人，面对庄悦凝的质问，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钟氏护女心切，一时按耐不住，便回了嘴。而一旁的姜氏，见钟氏竟敢冲她宝贝女儿撒野，火气上来，也不管三七二一，又与钟氏杠上了。
四个人，你说一句，我回两句，谁也不肯吃亏服软，吵得庄寂凝脑仁疼。
庄寂凝原以为今日见西院的人，只是见见而已，谁知却横生出这么多枝节来。
今儿的主题，明明是给大家引荐荣王府的新成员，郡马爷季子归。
没成想，季子归这么个耀眼的人物坐在这儿，也会被无视的如此彻底。
看来，后宅的女人，天生都自带战斗模式，只要一碰面，便会自动开启，并齐齐摆出一副至死方休的竞技态度。
庄寂凝虽然很闲，却也不爱看这种热闹。
看来，她有必要抛出一个能叫这些人，都立刻自动噤声的问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