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容闻声侧首,微微一笑,宛如月光流水一般宁静柔和,“小十七没事了?”
“本就无事,十七皇子闹小孩子脾气而已。”周千柔笑道,她走近,站在她梦寐以求的楚容身边位置。
她仰头遥望天际,巨大的金盘隐没宫殿高翘的飞檐之后,折射出琉璃金光,如梦如幻,她突然发现枯燥的皇宫也会有如此美的一面。
奈何唯有在没其他人时,她才可以肆无忌惮地站到他身边。
他再不受皇宠仍是王爷,她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医女。
“小十七还小,千柔莫要和他计较。”楚容缓缓道,转动椅轮,不再欣赏美景,眼中不余一丝留恋地挪开视线。
他的眸子盛着浅笑,可那笑容并非来自他的心底,又或者他根本无心,从何而来由心而发的笑容?
“我会吗?”
“确实不会。”
方才已经是周千柔一天之中第五次被传去十七皇子那里了,但每一次她都当作第一次认真对待,不为其他,只因对方是楚容口中的“小十七”。
楚容的离开,夕阳美景不再吸引周千柔,她忙转身,双手自然而然地搭上轮椅,助他而行。
十年的时间里,这早已成为一种普通的日常小事,只可惜周千柔始终没有让自己的陪伴成为楚容的习惯。
周千柔低头盯着楚容单薄的肩膀,紧咬唇瓣,几次张开最终无声闭合。
欲言又止的她心里无比纠结,她想问他一句“我这次回老家未嫁人,难道你一点不关系吗?”,但话到嘴边她不敢问出口,她害怕连如今远远看着他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段时间林医女一直帮王爷调理身子,王爷可觉得有起色?”她不愿其他女子接近他,甚至还顶替她的位置,但想到他的身体,那些都变得无关紧要。
周千柔屏住呼吸,静等楚容的回答,透出几分期待。
“和从前一样。”楚容神色依旧温和淡定,唇角微翘。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打破了周千柔所有的幻想与期待,她露出一抹苦涩笑容。
就算两人的医术相同,但一个相识十年的人和一个陌生人在平时的细节至少有不同,可在他的眼里依然没有区别。
直到楚容回到房间休息,仍不曾多问周千柔一句话。
退出房间,周千柔轻轻关门,生怕有丁点声音扰到他。
她站在房门几步开外,盯着房门不愿离去,眼中浮现不解、不甘、倔强。
他可以温柔地对她笑,可以温柔地唤她“千柔”,可以细心地教她识字……可以牵绊万众,却唯独不能把她留在他的心头。
……
房间内悄无声息,静得慎人。
躲在屏风后的楚宵忍不住打个寒颤,他抚了抚双臂,却丝毫不起作用,气压愈发低迷,他几度怀疑继续藏下去,自己会不会英年早逝。
“老九,你故意的吧!”楚宵跳了跳脚,从屏风后窜出,优雅独弈的楚容映入他眼帘,顿时一口鲜血憋在他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我并未拴你。”楚容眉尖微扬,头也未回,依旧专注棋盘。
楚宵一屁股坐在楚容对面,双手环胸,瞥了眼密密麻麻的棋盘,压根看不懂,不由撇了撇嘴,“你在里面倒是惬意,可怜门外的小美人眼巴巴的瞅着门板。”
“我不阻止你怜香惜玉。”楚容抬首扫了眼楚宵,眼角含笑,淡淡开口。
他骨节分明的两指夹着一枚黑子,说话时准备无误地落在棋盘一隅,啪的一声,清脆而冰冷。
“老九,不是我帮她说话,怎么说她无名无份在你身边十年,你不得有个表示?”楚宵转身看向朱红房门,似乎穿过房门在看周千柔。
他摸了摸下巴认真分析,“女子十三岁就可以议亲,她干嘛要等到成了十八岁的老姑娘才回家嫁人?结果还没嫁成。老九你摸着良心说,这事和你没关系?”
楚容的落子不曾有一丝迟疑,他双唇轻勾,“一句话漏洞百出。”
“其一,她姓周名千柔,为从八品医女,怎是无名无份?”
“其二,在我身边的人,我就要有所表示,我忙得过来?”
“其三,我从未说过一句‘我娶你’或者‘你勿嫁他人’之类的话,她的意识,我如何掌控?”
“其四,良心那东西,我没有。”
转眼间,棋盘上风云莫测,先前遍布的白子被乌黑的黑子取代,一片漆黑,唯剩零星几个白子孤立无援,犹如待宰的羔羊。
“你……我……她……”楚宵指了指门,又指了指自己,显然哑口无言。
最终他只得放弃,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子熙那送来消息,让你尽快到白云寺与他汇合。”
“知道了。”楚容望了眼楚宵,见他不话再说,“你不去?”
没有要求一起去,不符合楚宵的风格。
“哼。”楚宵负气转过身,不理睬楚容。
楚容指尖的棋子徒然一抖,哑然失笑,“莫学学小十七,一点也不像。”
“……”被看穿了?那算了,还是出宫玩更重要。
“老九,棋艺又精进啦?厉害、厉害!”楚宵转瞬变脸,扬起讨好的菊花笑容。
楚容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落下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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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大周民风开放,好男风、娈童癖由见不得光逐渐呈现在大众视线之内。
不过朝中大臣们仍有些许顾及,尤其是有家室的人,再赶上夫人娘家好的,他们怎么敢明目张胆嫖男人?杨天格就是其中之一,惯例偷偷摸摸来小倌馆。
京都的小倌馆三五间,其中最为出名的便是逍遥楼,来此的客人非富即贵。
四人所乘的马车哒哒行驶,直奔逍遥楼。
白敏敏和白子熙坐在先头一辆马车,楚容和楚宵则在其后。
“这么说师父一共是十个徒弟?”白敏敏食过林玉给的变声丸,声音粗了很多,但相比正常的男子仍有细微不同。
她身着墨色男袍,衬得她皮肤愈发白皙,秀眉添了几笔,黑而浓,英气顿生,一柄羽扇在手把玩,原本深藏闺中的千金小姐俨然化身为丰神俊逸的少年郎。
白子熙眼中浮现凝重,随即恢复正常,回道:“在天玄谷的弟子只有八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