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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吴三桂称帝


  吴三桂起事以来,已历时五年。于康熙十三年立国号,假称迎立明裔,其实称周不称明,早就有了自己做皇帝的想法。所以争战五年,并不见有什么三太子。到了康熙十七年,吴三桂竟在衡州筑坛,祭告天地,自称皇帝,改元昭武。这天正是三月初,本是艳阳天气,风景宜人。不料突然狂风骤起,怒雨疾淋,把新建的朝房吹倒一半,瓦上的黄漆也被大雨淋坏。吴三桂不免懊恼,只得潦草成礼,算是做了大周皇帝。当下调夏国相回衡州,任命他为丞相,任命胡国柱、马宝为元帅,令他们出兵抵御清兵。

  吴三桂即位的时候,受了一点风寒,此后从夏天一直到秋天,身体没有一天是舒适的。好汉只怕病来磨,何况吴三桂年近古稀,生了几个月的病,怎么熬得住?到了八月初,已经是痰喘交作,咯血频频,有时神志不清,整夜说胡话。夏国相领着文武百官,天天入内请安。

  这天,夏国相又入内请安,到卧榻前,见吴三桂双眼紧闭,不断地呻吟。夏国相对诸将说:“永兴还没有拿下,军事紧急,皇上的病反而越来越重,这该怎么办啊?”诸将还没有回答,忽然见吴三桂睁开双眼,瞪着夏国相许久,失声说:“哎哟,不好了!永历皇帝到了!”然后又闭上眼睛大叫:“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夏国相等人听到这惨叫声,都吓得毛骨悚然,只得到吴三桂耳边,轻轻叫道:“陛下醒醒!”连叫几声,吴三桂才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环顾四周,见了夏国相等人,忍不住流泪说:“卿等都是患难之交,朕还没有什么酬劳,偏这……”说到“这”字,又喘作一团。夏国相忙说:“陛下福寿还长,不会有事,还请保重龙体。”吴三桂把头略微点一点。夏国相请太医进来诊了一回脉,太医退到夏国相身边,悄悄说:“皇上脉象欠佳,看来快不行了。”夏国相眉头一皱,也不说话。吴三桂气喘略平,又对夏国相说:“朕并不想离开卿等,但这冤鬼都集在眼前,恐怕要与诸卿长别了。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况?”夏国相忙说:“永兴已屡报胜仗,不久就可以攻下,请陛下宽心!”吴三桂又问:“陕西、广西有消息吗?”夏国相等人回答:“没有。”吴三桂说:“卿等先退下吧!容朕仔细想想,晚上再来商议。”

  夏国相等人奉命退出。将到二更,他们又一同入宫,只觉得宫门里面阴风惨惨,鬼气森森。刚入宫门,就看见众侍妾缩在一旁不停地打颤。猛然听到吴三桂做哀鸣状,一声是“皇上恕罪!”一声是“父亲救我!”又模模糊糊地说了几句话,仿佛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八字。夏国相等人听了半晌,心头都怦怦乱跳。众臣站了一会儿,吴三桂似乎清醒了些,咳嗽了好几声。侍者撩起御帐,捧过痰盂,接了好几口血痰。吴三桂见帐外有许多官员,令侍者将御帐半悬起来。夏国相等人上前请安。吴三桂说:“卿等稍坐一下,听朕细细嘱咐。”夏国相等人坐下后,吴三桂气若游丝地说:“朕精神恍惚,时常昏晕。自思生平做了许多错事,现在后悔已来不及。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长子吴应熊也是被朕害死的,眼下只有一个孙子吴世璠,留居云南,可惜年幼。朕死后,劳烦卿等同心辅助!”夏国相等人齐声遵命。吴三桂歇了一歇,又说:“湘、滇离这儿较远,朕自会亲自写遗嘱。”便令侍者取笔墨过来,想让侍者扶自己起来,无奈浑身疼痛,片刻难支,不得不躺下呻吟。夏国相便请示说:“陛下不必过劳,臣可恭录圣谕。”吴三桂点头,夏国相便展笺执笔,等了许久,吴三桂一言不发,仔细一看,已经晕了过去。

  夏国相立即让众侍妾上前照料,自己则率百官出了宫门。好一会儿,又带着太医同入宫中,只听宫内已是一片哭声。夏国相忙对众人摇手,众人这才止住哭声。夏国相赶忙让太医临榻诊视。诊完后,太医说:“皇上只是有些痰没有咳出来,还未晏驾,大家切勿再哭!”说完,立即匆匆退出。夏国相令侍者放下御帐,朝夕看护照顾,只是忌讳哭声。众侍妾莫名其妙,只得唯命是从。

  夏国相退出宫外,忙令人召回胡国柱、马宝。胡、马二人自永兴赶回来后,夏国相支开随从,悄悄对二人说:“主上已经晏驾了。”胡、马二人大吃一惊,问道:“什么时候晏驾的?”夏国相说:“就在昨晚。主上让太孙吴世璠即位,我已连夜令人去迎接新主,并令宫中秘不发丧。主上弥留时,要我们同心辅助,还请两位遵旨。”胡、马二人自然答应。夏国相又说:“我之前劝先帝迅速渡江,向北进军,先帝不听,现在敌兵四合,我们的处境比以前更难了。依我看,只好仍按之前的计划行事,越是拼命,越不会死;越是退守,越不得生还。不但云南、贵州可以舍弃,连湖南也可以不管,目前只有向北进军以争天下。陆军应出荆襄,会合四川兵马,直趋河南;水军顺江夺下武昌,掠夺敌舰,占据上游。那时冒险攻进去,或许可以侥幸成功,二公觉得怎么样?”马宝说:“这不行!先帝经过百战,患难余生,尚且不肯轻弃滇、黔。眼下先帝又崩,哪里还能冒险轻举?何况滇、黔山路崎岖,进可战退可守,万一被清兵击败,还可退据一方。”夏国相不等马宝说完,便叹道:“我军能到的地方,清军也能到,只怕清兵云集,就算是重谷深岩,也是守不住的。”马宝还想争辩。胡国柱说:“现在还是守住此地,以后再伺机进取。”

  过了几天,吴世璠到了衡州,在衡州即位,夏国相率百官叩贺,议定明年为洪化元年,接着颁发哀诏,颁布国丧。胡国柱等人因新帝年幼,不宜久居衡州,仍令随员郭壮图、谭延祚等人,迎丧护驾,回到云南。郭壮图等人带着吴世璠,向云南去了。

  清兵听说吴三桂已死,人人振奋,个个图功。安亲王岳乐与简亲王喇布统率大兵入湖南,收复岳州、常德。顺承郡王勒尔锦驻扎荆州已经好几年,此时也胆大起来,渡过长江,攻取长沙。千军万马直逼衡州,任凭夏国相多么足智多谋,胡国柱、马宝如何冲锋敢战,也只得弃城逃走。广西巡抚傅宏烈与将军莽依图,又攻破平乐,进军桂林,吴世琮战死陕西。大将军图海带领提督王进宝、赵良栋等人攻破汉中,连拔保宁,王屏藩走投无路,只好自杀。王进宝、赵良栋又乘胜入川,势如破竹。于是吴世璠的地盘只剩下云、贵两省了。

  康熙帝连接捷报。因康亲王杰书、安亲王岳乐在外久劳,于是康熙把他们召回京师。又召回顺承郡王勒尔锦、简亲王喇布、贝子洞鄂、贝勒尚善、都统巴尔布与珠满、将军舒恕等人,说他们劳师耗饷,误国误民,一律治罪。另任命贝子彰泰为定远平寇大将军,代替岳乐率领满骑自湖南赶赴云、贵;特授湖广总督蔡毓荣为绥远将军,率汉兵先行进军。另授赵良栋为云、贵总督,统帅川军;贝子赖塔为平南将军,统率闽、粤兵。三路大军浩浩荡荡杀向云、贵。彰泰到湖南后,与蔡毓荣会合,率军进攻枫木岭,杀掉守将吴国贵,进攻辰龙关。几个月后,胡国柱败退贵阳。这枫木岭与辰龙关,都是由湘通黔的要隘。这两个关隘被攻破之后,清兵就可以一马平川,勇往直前了。

  清军从平越奔赴贵阳,用西洋巨炮轰陷城池。胡国柱弃城逃去,蔡毓荣率兵径直进军。彰泰屯兵贵阳后,收复遵义、安顺、石阡、都匀、思南等府,又令提督桑格进攻盘江。盘江守将李本深毁去铁索桥,向后撤退。桑格以重金作为酬劳令土司速搭浮桥,随即率兵渡河,追击李本深。被清军追上后,李本深慌忙下马,匍匐乞降。

  这时候,蔡毓荣进兵黔西,直指平远。夏国相自云南调集劲旅,练成象阵,来到平远城抵御清军。平远西南多山,夏国相令部兵依山扎营,掩藏象阵,专等蔡毓荣到来。蔡毓荣仗着锐气进军到平远后,见山下敌营林立,便上前杀敌,夏国相令营兵坚守不动。等清兵消耗了不少锐气,才暗发密令,让营兵分开两边,让出中间,推出象阵。蔡毓荣急忙令兵士发炮,无奈兵士已心慌意骇,脚忙手乱,炮还没点燃,象已冲上来,那时只顾保全性命,哪儿还有心思放炮?逃得越快,象追赶得越快,顷刻间倒毙无数,尸积如山。蔡毓荣也没命地逃去,一直退了三十里,才聚集残兵,扎住营寨。

  隔了两天,蔡毓荣下令进军十里立营。又过了一天,再次下令进军十里。兵士都畏惧象阵,不敢前进,只因军令如山,不得不硬着头皮勉强前进。当晚,蔡毓荣召集诸将听令。将士还以为又要出战,个个胆战心惊。到了帐中,却听蔡毓荣说:“云南是个出产野象的地方。从前敬谨亲王尼堪被象阵所迫,身殁阵中。我上次忘记这件事,中了敌计,被敌军打败,部下多遭惨死。现在我已想出破象阵的方法,只请众将同心敌忾为弟兄们复仇!”诸将听到有破敌的方法,又都鼓舞起来,一齐欢呼呐喊。蔡毓荣又说:“野象非人力可敌,应该用火攻。今夜先在营外密布火种,明天去诱敌,将敌兵引到这里,纵火烧他,象必返奔,转而被我所用,乘此追杀,必得全胜。”诸将遵令回去,分头布置。

  第二天早晨,蔡毓荣手执红旗,督兵作战。夏国相开营迎战。几个回合后,夏相国又摆出上一次的阵势,蔡毓荣立即掉转红旗,向后撤退。夏国相驱出象阵,猛力追赶。蔡毓荣装成十分惊慌的样子,令兵士四散奔窜。敌军仗着有大象,只管向前追去。追了约十里,不料火种突然全都燃了起来,成燎原之势。那些野象已有好几只跌入火坑,剩下的大象掉头往回跑,反冲进敌军的队伍里。夏国相知道中计,忙令军士分列两旁,等各象奔过去后,整兵再战,无奈军心已经恐慌,队伍不免错乱。这边蔡毓荣又合兵杀来,顿时全军溃窜,夏国相只得边战边退。蔡毓荣趁势将夏国相逐出贵州境界。吴世璠失去贵州了。

  贝子赖塔自广西进攻云南,令傅宏烈在后面援应。此时马雄已死,其子马承荫降清,留守南宁,部下多桀骜不驯,仍有叛变的心思。傅宏烈奏请马军随征,想借此免除内地忧患。还未接到圣旨,马承荫已得知消息,邀傅宏烈亲自前去谈判。傅宏烈马上准备前往,部将大多都说马承荫为人狡诈,不如不去。傅宏烈说:“马承荫已经投降,还怀疑他做什么?”于是带着几十骑亲兵前往南宁。马承荫率众部下出城迎接,格外恭顺。然而一入城,城门突然关上,伏兵齐起,竟将傅宏烈拿下囚送云南。吴世璠劝傅宏烈投降,傅宏烈大骂道:“你祖父还没有背叛时,我就已经劾奏过他。早知你家必要造反,我真后悔当初没有灭了你家,我是绝对不会投降的!”吴世璠令侍卫将傅宏烈处斩。傅宏烈死前仍然骂不绝口。消息传到赖塔军中,赖塔急忙请莽依图攻打南宁,马承荫也率象阵迎战。多亏莽依图已经获知蔡军破象阵的方法,依计而行大破象阵。马承荫入城固守,莽依图联合总督金光祖攻破南宁,并活擒马承荫,随后将他押解京城处死。

  广西已定,赖塔便与蔡毓荣会合,直趋云南。贝子彰泰继续前进,沿途各城纷纷迎降。各军到归化寺后,距云南城只有三十里。吴世璠惶急万分,正想派夏国相等人出击抗敌,忽然探子来报说赵良栋从四川赶到云南。于是吴世璠忙令夏国相、胡国柱、马宝移军阻击赵军,另外派郭壮图领几万名士兵在三十里外迎战蔡毓荣。郭壮图仍将几百头野象作为前军。结果蔡毓荣纵火焚林,大胜郭壮图。

  清兵接着进逼云南省城,吴世璠又调夏国相等人回来援救,赵良栋尾随而来。孤城片影,四面楚歌,吴世璠坚守五华山,派健卒去西藏请求支援,又被赵良栋查获。眼见得围城援绝,不久就要灭亡。夏国相、马宝、胡国柱、郭壮图等人明知灭亡不远,只因身受遗命,不得不拼死抵抗。两军再次血肉相搏,持续了好几个月。到康熙二十年十月中旬时,城中粮尽,军心大变。城中守将私放清军入城,胡国柱急忙拦阻,被炮弹击中,当场毙命。夏国相、马宝督兵巷战,被清兵围困,只听到一声大叫:“降者免死。”部众便倒戈相向,把夏国相、马宝擒住,献给清军。

  五华山上,守将郭壮图自杀,吴世璠悬梁自尽。捷报传到清廷,朝廷降旨将吴三桂的骸骨劈开,颁示内外。吴世璠的首级及夏国相等人被押解到北京。后来夏国相、马宝等人都被凌迟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