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瑟直摇手:“那怎么行!你们大老远赶来怎么好吃食堂。”
何棠笑道:“好啦好啦,岳瑟,我也不和你开玩笑了,我和阿理刚才还为没饭卡吃不了食堂而烦恼呢,刚好碰上你,这顿饭你请不请呀?”
岳瑟明白过来,叹气道:“好吧,你们还真是替我省钱。不过你们要等我十分钟,我去行政楼把资料交了,立刻过来。”
何棠:“没问题。”
岳瑟和他们说了再见,一溜儿小跑着就走了。
秦理给马佑杰打了电话,让他和屠宝良晚饭自理,挂掉电话后,他抬头看何棠,突然伸手拉住她手腕,眯起眼睛坏坏地笑:“还不老实交代?”
“唔?”何棠装傻,“交代什么?”
“你说呢?”
“我不明白呀。”
秦理左手用力将何棠拉至身边,左臂揽住她的腰,抬头说:“糖糖,咱们夫妻那么多年,你那点小心思可骗不过我哦。”
“……”何棠败下阵来,她蹲下身,双手扒在他膝盖上仰头看他,说,“你真是人精,什么都骗不过你……岳瑟……当年追过我。”
“追了多久?”秦理的眼睛迷得更细,眼神狡黠,活像一只狐狸。
何棠脸红了,老实地答:“三年……”
秦理的眼瞳“倏”地睁大。
“半。”
秦理:“!”
下课了,校园里行走的学生多了起来,有些人吃饭早,陆陆续续地来了食堂,第三食堂门口也多了许多人。
坐着轮椅的秦理格外引人注目,但他和何棠都没有在意旁人打量的目光。何棠站在秦理身边,正在被他“逼供”。
“那大个子追你三年半啊。”秦理的手指敲着自己的下巴,笑道,“你为什么不答应他呢?”
何棠睨他一眼,小声说:“那时候年纪小,不懂这些事。”
其实,何棠的大学生活简单又忙碌,她学习很认真,每天早起看书背单词,晚上去教室晚自习,就算是偶尔有的逃课,也是为了出去打工。
工科院校男多女少,何棠个子娇小,性格文静,长得又挺可爱,自然是有男生追的,岳瑟就是其中之一。
他给何棠打开水,帮何棠占自习位,还送些零食水果到何棠寝室贿赂她的室友们。后来,岳瑟发现何棠加入了围棋社,他也跟着加入了,每一次社里有活动,哪怕何棠不想去参加,岳瑟也会约她一起去。
岳瑟请何棠吃饭,何棠不去,请她看电影,她也不去,请她逛街、看演唱会之类的就更不用提了。何棠唯独拒绝不了的是岳瑟请她去给自己的篮球赛加油。
同班同学,女生本来就少,何棠和吴慧尧等几个女生理应去给班里的男生加油。篮球场上,一群男生看到何棠,都挤在岳瑟身边开始起哄,把何棠闹了个大红脸。
岳瑟的第一次表白是在大一下的劳动节假期,他很郑重地请何棠一起吃饭,为了这一顿饭,他软磨硬泡了三四天,何棠终于答应。
那天下午,岳瑟和何棠并肩往学校外面走,走到半路时,他们碰到了一个人。
何棠很开心地喊:“王师兄!”
王宇霖也看到了她,走到她面前,笑道:“小和尚。”
“王师兄,你什么时候回校的?”何棠晶亮的眼睛注视着他,“是回来参加答辩吗?”
“是啊,下个月就答辩了。”王宇霖穿一身衬衣、牛仔裤,整个人清爽又斯文,他看看何棠身边人高马大的岳瑟,问,“和男朋友出去吃饭?”
何棠脸一红,立刻说:“不是,这是我同班同学岳瑟。”
“你好。”王宇霖与岳瑟打了招呼,又对何棠说,“小和尚,我得去找导师,先走了,保持联系。”
“嗯。”何棠点头,又问,“师兄,你上次说你毕业了会回老家,是吗?”
王宇霖答:“是啊。”
“确定不留在S市了?”何棠有些失望,“你之前不是在这儿工作么。”
“还是想回老家,不放心家里人。”王宇霖朝何棠挥挥手,“先走啦,拜拜。”
“拜拜。”
岳瑟从头到尾都没说话,他那么清楚地看到王宇霖走远以后,何棠看着他的背影时,那柔柔的眼神。
晚餐时,岳瑟鼓足勇气向何棠表了白,何棠自然是拒绝。
那一年的六月,王宇霖参加了论文答辩,七月,他毕业离校,回了D市。
岳瑟并没有放弃对何棠的追求,但是何棠一直都没有答应他。
岳瑟也是个死心眼,一腔热情直到何棠大四第一学期结束离校才彻底熄灭。何棠和吴慧尧去了D市实习,她走的那天,岳瑟和一群兄弟通宵喝酒,喝得烂醉如泥。
谁都知道,何棠的大学岁月,并不是因为年少不懂事而不谈情。
而是因为,那时的她,心里一直都有一个人在。
岳瑟回来的时候不是一个人,他带着一个娇小玲珑、戴眼镜的女人。
何棠又一次感到惊讶,因为那个女人也是她的同班同学,姓来。念书时的小来身材矮胖,其貌不扬,在班里属于隐形人一个。可是此时看她,即使容貌依旧不出挑,但她身上散发着知性又优雅的气质,又不失女人味。
岳瑟说,他与小来已经结婚四年,小来正在S大念博士,他们已经有了一个两岁多的儿子。
何棠突然记起了一件事。
毕业的时候,小来在她的同学录上写了一句话,那时候的她不懂得小来是什么意思,如今,她终于明白了。
第三食堂的饭菜并没有多好吃,但胜在制作精致,且用餐环境很好。秦理头一回在学校食堂用不锈钢餐盘吃饭,新奇又兴奋,岳瑟和妻子初时因为秦理身体残疾而有些拘谨,用餐中就被他的妙语连珠给折服,渐渐也放开了,四人聊得颇为投机,一顿饭吃得特别愉快。
岳瑟的妻子还打开手机给秦理、何棠看儿子的照片,小男孩虎头虎脑的,长得很壮,模样特别像爸爸。
“真可爱。”秦理看着照片,连声称赞。
晚餐后,何棠和秦理向岳瑟夫妻告辞,马佑杰的车已经在停车场等他们了。
此时夜幕降临,天边只余下了一丝青色日光,路灯亮起,何棠推着秦理的轮椅慢慢向停车场走。远远的,她指着宿舍楼方向说:“阿理,你看,我就是在那幢楼住了四年。”
秦理扭头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只看到宿舍区中的一栋楼,朝南面是密密麻麻一片阳台,每个房间都亮着灯光,阳台上则晒满了花花绿绿的衣物,还有一些女生在阳台上缩着脖子打电话。
“楼下有小卖部、奶茶店、理发屋、蛋糕房,沙县小吃什么的,很长一排小店,生意特别好。”
“有一家店的干菜蛋炒饭超级好吃,只要三块钱一份,那时候我经常买。”
“一到晚上,楼下就有很多男生,在等女朋友下楼。”
“时常会有男生在楼下表白,摆个心形蜡烛阵,或者抱着吉他唱歌。鬼哭狼嚎的,可难听了。”
“宿舍关大门前,很多情侣会在楼下吻别,哎呦,那时候我晚自习回来,看了都脸红。”
何棠絮絮叨叨地说着,秦理听得津津有味。
路过了宿舍区,何棠推着秦理经过了一条路,路边种着两排高大银杏,深秋季节,银杏叶片已经变黄,风一吹便打着旋儿地飘落下来,将路的两边铺成了两条金黄色的枯叶地毯,在路灯的映照下显得别有意境。
秦理抬头看看周围,说,“这里真美。”
何棠说:“前面一段儿是一小片银杏林,那是我们学校的小情侣约会的好地方,比这儿更美。”
秦理笑着问她:“你去那里约会过吗?”
“没有啊。”何棠拍他的肩,“你明明知道我在大学里没谈过男朋友。”
“那……”秦理扭头看她,“我们去约个会,如何?”
小小的银杏林没有路灯,太阳已经完全落了山,皎洁的圆月挂在了枝头,散着清冷透彻的光。
这时候是学校里的晚饭时间,林子里一个人都没有,满地落叶,树影婆娑,枝头剩余的黄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何棠推着秦理走了一圈,停下了脚步,走到他身边,看看四周说:“我以前都没怎么来过,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这你就不懂了。”秦理揶揄地笑,“在那些荷尔蒙大量分泌的孩子眼里,这地方不知道有多美妙呢。”
“美妙?”
“是啊。”
正说着,他已经拉过了何棠的手,一用力就让她坐在了自己腿上。
“喂……”何棠小小地挣扎一下,月光下都能看到她红了脸,“你都不怕别人看见。”
“不怕。”他的眼睛漆黑明亮地看着她,语声低沉慵懒,“我和我老婆约会,怕什么。”
“都老夫老妻了,还讲什么约会。”何棠撅起嘴,声音柔柔的。
“老夫老妻了,你在我眼里,还是那个傻傻的何棠。”秦理低声地笑起来,揽紧了她的腰,与她唇齿相依,缠绵亲吻。何棠一颗心砰砰乱跳,秦理微凉的唇轻柔地碾过她的嘴唇,带来一股薄荷糖的清香。何棠闭上眼睛,沉沦其中,她觉得秦理说的一点都没错,这个地方果然很美妙。
有年轻的小情侣进到了林子里,女生娇嗲的声音传来:“哎呀,有人。”
男生说:“嘘……不要打扰他们。”
夜里,在宾馆大床上,何棠伏在秦理胸前,与他忘情地纠缠在一起。
浓情蜜意,满室春光。
结束以后,他与她相拥着在床上说悄悄话。
何棠对秦理说着自己的大学生活,秦理不由地想到了下午碰到的岳瑟,又想到他的妻子小来,还有他们可爱的儿子。他不禁记起了何棠很久以前对他说的话。
关于她的梦想,大概,就是岳瑟和小来这样子的生活吧。
念及此,秦理将何棠搂得更紧,在她耳边轻声说:“糖糖,对不起。”
何棠一呆,立刻就知道他在说什么。她的手指按在他的唇上,说:“我不爱听这个。”秦理默默地看着她,有些无奈。
“我早就说过,我不在乎生不生孩子。”何棠手掌贴上秦理的脸颊,柔声说,“我就想和你一起过一辈子,你健健康康的,我就知足了。”
“但我也说过,我想和你生个孩子。”秦理闭上眼睛亲吻何棠的额头,吻了一下又一下,“我们的秦东,或是秦南,我都会非常非常喜欢。”
何棠笑了,脸颊埋进他的胸口,手指在他胸前无目的地划着,喃喃道:“这事儿急不来,一切都讲缘分,能有最好,不能有,也没什么。秦理请你相信我,我只想与你在一起,这样就够了。”
他一直没有说话,何棠抬起头来,拧拧他的脸:“你信不信,信不信?”
“信信信,我信!老婆大人。”秦理眼皮半阖着,悠悠地说,“糖糖,睡吧,我有些困了。”
“唔,睡吧,半夜里你想上厕所和翻身就喊我,这床太软,你就别折腾翻身了,肯定翻不了。”
“……”秦理郁闷地看着她,最终叹气,“好吧。”
一个甜蜜的晚安吻后,他说:“Goodnight,我的蜜糖。”
何棠有些怔忪,他们额头互抵,发丝缠绕,片刻后,秦理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他睡着了。
何棠的大学同学录上,有小来娟秀的字迹。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结婚七年,何棠比谁都更深刻地明白了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