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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杨志鸿现在还不了解温恺的底细,只是听说,他先前在这里当过北京知青,估计也是个“飞鸽”牌干部,来这里镀两年金,然后再回北京高就。他印象中的这类干部,一般都注重短期行为,急于创造“政绩”。对付这样的领导,就应采取敷衍的策略,多说空话,少干实事,切不可自作聪明,好为人师。

  杨志鸿从市宾馆贵宾室接到吕楠从机场打回的电话,听说没有接到温市长,不禁勃然大怒:“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连这点事都办不好!难道温市长还能飞到别的星球去?”

  “杨市长,他也许根本就没搭乘这架航班。”

  “胡扯!北京方面事先打的电话,说得明明白白的,还能出岔!你赶快给我回来。”

  这些天来,这位主持市政府工作的常务副市长,心情一直不大好。就在一个多月前,他还对继任清源市长抱有信心。况且窦副省长在话里话外已经流露出了这方面的意思。为了这件事。他几乎找遍了省委所有的常委,调动了方方面面的关系。但他还是把主攻方向放在了窦副省长的身上。

  窦副省长是他的老领导,不像省委书记和省长都是中央一年多前从外省调来的,他不熟,也不敢造次。积从政这么多年的经验,他得出了一个结论:政治家的诚实等于愚蠢,善良等于软弱。政治就像政治家手中的牌,玩好了就能游刃有余。政治原本是无辜的,就像金钱一样:金钱是人用脏的,政治是人玩脏的。

  他是土生土长的清源人,是从郊区德胜乡党委书记一步一步熬到副市长位置上的。至今,副市长也快干七年了。这几年,他先是分管农业,后来又分管政法和城镇经济。他文化不高,初中没毕业,回乡务了两年农就当了兵,又入了党,当过排长,转业后便到了乡政府。

  八十年代“文凭热”的时候,他不失时机地读了两年省委党校,获了个大专文凭,不久就当了得胜乡的党委书记。九十年代初期,他读了中央党校的函授本科,毕业不久又做了市农业局的局长。目前,他手中已有了北京一所名牌大学的函授经济学硕士学位。

  但是,知内情的人都知道,他几乎一天课都有没上过,连考试都是别人代替的。至今许多人都对他的飞黄腾达迷惑不解,他个子不高,文化不高,水平不高,何以能爬上这个高位呢?但熟悉他底细的人却不得不对他处世哲学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在领导面前从不张扬,也从不出头,永远是一副谦恭的样子。但是,他将心计都用在了背后。两位前任市长的倒台,都少不了他的因素。

  赵闻起在清源工作三年,在老百姓中口碑极好,他在赵市长面前也极力奉承,但是,当一个政绩不佳的企业厂长托他帮忙安排到市经委任副主任时,他却面露难色地说,这事你得找赵市长才行。那人不敢造次,他便提醒人家只有搬出窦副省长来才好使。结果,不出他所料,赵将窦副省长得罪了,触动了一张看不见的关系大网。于是他不动声色就将一个市长搞了下去。

  于立业当市长的两年,应当说对他不薄,但他也将于当成他前进中的障碍。他觉得搬掉于倒不是什么难事,因为于立业实在是胆大妄为了,金钱美色,他都来者不拒。一度搞得清源跑官、买官、卖官甚嚣尘上。当时流行这样的话:小官跑大官,下官跑上官,无官也想跑官;钱少买小官,钱多买大官,没钱别想买官。

  那会儿,于立业的家里经常是车水马龙,可谓日进斗金。谁知他在家里忙不说,还要到外边去忙。一下子养了三个情妇。社会上很少有人知道这件事,只是未能瞒过杨志鸿的眼睛。一次他不经意地将这件绯闻抖露了出去,结果没过几天便传遍了全城。

  于立业原先还以为,只要家中的‘红旗’不倒,家外就可以‘彩旗飘飘’,结果还是东窗事发了。

  杨志鸿认为,他们两人都不是搞政治的料。一个没处理好上边的关系,一个没处理好下边的关系。尤其是于立业真是蠢的可以。

  “君子爱财,要取之有道。你贪那么多钱干嘛?”他想。

  总结这些年的从政经验,他得出一条经验,就是要掌握一个为官的保险系数。他收礼金就从来不超过刑律所规定的限额。前些年,一次不超过二千元,这两年也限在五千元以内。这样就是暴露了,也还有个回旋的余地。况且积少成多,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他私下讥笑胡长清和成克杰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枉为做了那么大的官,最后落得个凄凄惨惨的下场。对于温恺的到来,他实际上是缺乏足够心理准备的。先前,省委组织部曾考核过清源市长的人选,他应当说是呼声最高的。为了能得到这个职务,他这些年一直是用尽心计的,他怎么也没想到会落得个这般结果。

  这个温恺不知怎么想的,放着京官不当,却跑到这里来。真不知他缺了哪根弦。清源市长是那么好当的?这几任市长有哪个不是灰溜溜下台的。一个外来干部若想在清源这个地方立住脚,谈何容易。

  这些年,他在清源苦心经营,结成了一张无形的关系网。他把土生土长的清源籍局级干部笼络在自己的麾下,只要他使个眼色,就会在清源产生震荡的。他平时也喜欢对下属骂骂咧咧的,但他们都喜欢他那样做。因为谁挨骂多,就意味着谁是杨市长的近臣了。

  杨志鸿现在还不了解温恺的底细,只是听说,他先前在这里当过北京知青,估计也是个“飞鸽”牌干部,来这里镀两年金,然后再回北京高就。他印象中的这类干部,一般都注重短期行为,急于创造“政绩”。对付这样的领导,就应采取敷衍的策略,多说空话,少干实事,切不可自作聪明,好为人师,做那些费力不讨好的事。

  在温恺到任之前,他吩咐吕楠将前任市长的办公室再重新装修一下,还从广东进了一套红木的办公桌、沙发和书柜,并吩咐市宾馆腾出一个高间,供温市长下榻。他没有亲自去机场迎接,也没有让其他副市长去,只是派吕楠带上一些人去了机场,并授意搞了一个别出心裁的欢迎仪式。他原打算等在宾馆亲自为温市长接风,然后再陪他去温泉旅游区转转,以表示他对新任市长的敬重。

  谁料,吕楠这个一向很精明的人,不知哪根弦也出了毛病,把事情办得一塌糊涂,让他大为恼火。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市政府办公厅的电话,告知温市长已经到市政府了。他气极败坏地对身边的秘书说:“走,回市政府去!”

  宾馆的老总见到杨副市长的神色不对,也不敢多问,一直将他送到贵宾楼的门口。恰好,这会吕楠也从机场赶回来了。

  “吕楠,你还想不想干了!”杨志鸿劈头盖脸地训斥道。

  吕楠一脸无辜的样子,但并没有辩解。

  “你今天反应怎么这样迟钝,温市长都到市政府了!”

  吕楠一听这话脸都吓白了,连声说:“我失职,我失职。”

  杨志鸿坐在轿车里,猛然反应过来,这个新来的市长,可不是等闲之辈,按照他原来的意图行事,很可能马屁没拍好,反倒拍到马蹄子上了,他于是马上给宾馆总经理打电话,通知他取消原定的高档次宴会,准备一顿便餐,但要可口。至于贵宾楼的事就先放一放,征求一下温市长的意见再说。接着,他又给正在深圳考察的市委书记沈光达挂了电话,报告温恺已到任的情况。

  吕楠心神不定地坐在车里,也很不是滋味。这个新来的市长太不尽人情了,居然对这种高规格的礼遇不屑一顾,也太让人下不来台了。他多年在领导机关工作,似乎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领导。在温恺来之前,他奉杨副市长的旨意曾同他通过话。他原本是打算去北京接的,可温恺坚决不同意,并说不要把一件挺平常的事搞复杂了。他把这个意思转达给杨副市长。杨说,也罢,心到佛知吧。

  谁知,今天‘心’到了,‘佛’却并不知,真让他有点沮丧。更令他心寒的是,杨副市长把气都撒到他的身上了,闹得他一肚子委屈,却无处诉说。

  “吕楠,你说温市长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杨志鸿突然问道。

  “我也奇怪这件事呢?我们做错什么了吗?”吕楠也不解的样子。此时此刻,他可不愿显出比领导高明来。

  “真是难得糊涂啊。”杨志鸿意味深长地说。

  “杨市长,”吕楠蓦然想起一件事来,“我刚才从机场回来的路上,见到郊区永安乡,又有一伙农民上访了,还把手扶拖拉机都开到省政府墙根底下了,真太不像话了。”

  “又是永安乡这伙刁民,”杨志鸿不耐烦地说,“不是已处理过了吗?他们怎么还在闹。这不是在给市政府上眼药吗!”

  “我马上给信访局长打电话,让他们把人给领回来。”吕楠说着便掏出手机。

  “不必了,这事还是请示温市长以后再做决定吧,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了。”他若有所思地闭上眼睛说。

  吕楠情知这是在给新来的市长出难题。永安乡的上访事件由来已久,那还是春上的事情。当时,那里的农民从市第一种子公司进了一批据说是新培育的高产良种北方四号,单产可以达650公斤。价格要高出一般种子的一倍,谁知,等玉米长高了,农民才发现上了当,这种玉米品种的秸杆疯长,可穗结的却又少又小,他们请来专家鉴定,方发现这种品种实际上是一种已淘汰的玉米杂交品种,估计产量不会超过400公斤。

  受骗上当的农民群情激奋,找到种子公司,要求包赔损失。市技术监督局也派人展开调查,并封存了剩余的种子。

  杨志鸿曾在调查报告上批示:“这种坑农害农的行径,实在是一种恶劣的行径,一定要严肃查处。”

  可是没过多久,他便发现事情绝非那么简单,第二种子公司的经理也有他的难言之隐。他们本来也不想经销这种来历不明的种子,但无奈这批种子是省里一位领导的儿子推销的,市农业局领导也出面说话,他们得罪不起。

  杨志鸿于是连忙又让吕楠从技术监督局索回他的批示,改为:“第二种子公司应当吸取教训,引以为戒,并适当包赔损失。”

  市第二种子公司对这种处理方式极为不满,要求有关部门公正执法,追究推销者的经济责任。

  事情就这样拖了下来,以至造成了永安乡农民的越级上访。

  杨志鸿的车子开进了市政府大院,办公厅行政处的张处长已恭候多时了。他疾步走向前,为杨副市长拉开车门:“杨市长,您请。温市长已去他的办公室了,汪副市长在陪他说话呢。”

  杨志鸿脸上掠过一丝不快,转过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大步走进办公楼大厅,向电梯间走去。

  杨志鸿推开温恺的办公室,见汪华正在和一个中年人交谈,便认定是温恺了。他满面春风地朝他走去大老远便把手伸出来,说:“温市长,欢迎你来主持清源市政府的工作,我们可把你给盼来了。”

  温恺也离开沙发说:“是杨市长吧,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哪里,哪里,是我们考虑不周。”杨志鸿很虔诚地说。

  他发现这个温恺的相貌要比他想象年轻得多。他身着一套蓝色仕奇西服,领带打得工工整整,配上白衬衣,显得精力充沛,有种儒雅的风度。

  “将这样一个百万人口的大都市交给他治理,能行吗?”他心里不由划过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随即将身边的吕楠介绍给温恺,温恺也将孙强作了介绍。

  “原来孙总也是这儿的知青,”杨志鸿十分兴奋的样子,“欢迎你来这里投资经商,这可是你的第二故乡啊。”

  孙强说:“那是自然的了。有温恺在此,我哪敢不效力呢。”

  温恺说:“孙强,话可不能这样说,难道说我不在这儿,你就忘记这里的父老乡亲了?”

  孙强笑着说:“我这个人是个常说错话常做错事的主儿,杨市长你可别往心里去呀。”

  “孙总说的也是实话,温市长不来清源,我们想请他,恐怕都请不来呢。”杨志鸿说着看了看手表,又说,“我们光顾说话了,不知不觉都过了饭时了,我和汪市长在宾馆准备了便宴,为温市长接风洗尘,是不是该走了?”

  温恺忙说:“杨市长,我和孙强有二十多年没回清源了,很想尝尝清源街头的小吃,我看咱们就随便吃一口吧。”

  杨志鸿不由一征,随即说:“也好,清源小吃的风味满不错的嘛,尤其是李家烧麦在北方几个省都很有名的。”

  几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

  吕楠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也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