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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吕楠顿时汗颜了。他没有想到温市长会动那么大肝火,直后悔冒冒失失地说了不该说的话。他的本意是给温市长提个醒,想个万全之策。况且,这笔钱也就几万元,对这个一百多亿元财政收入的城市来讲,不过是九牛一毛的事。他想我这不是拍马屁,真就拍到马蹄子上了吗?

  温恺做梦也没想到他到任后碰到的第一件挠头事便与他当年插队的永安乡有关。他是从这块黑土地里走出来的人,对永安乡的一草一木都很有感情。他知道这里的土地很贫脊,至今也不富裕,可偏偏有人要变着法地坑农害农。令他奇怪的是,就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假种子案”居然久拖不能解决,以至于闹到了省政府。

  他当下将吕楠叫到办公室,询问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和有关部门的处理情况。吕楠面露难色地说:“温市长,我已经协调了几次,杨副市长还有批示,可是第二种子公司却只愿承担部分损失,并迟迟不兑现,所以才引起了当地农民的不满。”

  “杨副市长什么时间做的批示?”

  “大概有三个月了吧。”

  “岂有此理,副市长的批示放了三个月都没人执行,这成了什么体统。你马上打电话把种子公司的领导找来。”

  吕楠慌了,忙说:“温市长,这件事既然已拖了这么久,就一定有拖下来的理由,我看还是慎重一点好。”

  温恺不由一愣,暗自思量,吕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他倏然想起在昨天的市长办公会议上,杨志鸿在提及这件事时,会议室里悄然无声的情景。众人都不愿对这件事发表意见,纷纷将目光投向了他。

  “这件假种子案牵扯到什么人了吗?”温恺若有所思地盯着吕楠。

  “这件事好像和窦晓蒙有些关系。”他吞吞吐吐地说。

  “窦晓蒙是什么人?”他奇怪地问。

  “他是省外贸厅驻香港办事处的主任,还是窦副省长的儿子。”

  “噢,怪不得这些副市长都对这件事噤若寒蝉,不发表观点呢?”,无非是怕得罪人罢了。看起来,许多人的官做大了,就丢掉了平民百姓的心态,把仕途升迁,权衡利弊,荣辱得失,看得很重。抱着这样一种心态来做官,心里哪里还装得下老百姓呢?他先前并不认识窦副省长,仅是在两天前去省政府开会时,才见的面。他印象中的窦副省长是个很有城府,也很有热情的领导。他满面春风地握着他的手,仿佛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似的问长问短。他当时还暗暗地想:这个领导没有一点官架子,很好接近的。

  吕楠见温市长好久没有说话,便说:“温市长,我有一个想法,不知成熟不成熟。”

  “你说说看。”

  “我觉得,农民们集体上访,无非是为了点钱,而种子公司又只愿承担部分损失,我们不妨和农民算一笔帐,将农民损失的剩余部分由市财政拨款支付,这样就能皆大欢喜了。”

  温恺一听这话就火了:“这笔损失凭什么由市财政负担,这不是慷国家之慨吗?现在我们有些干部花自己的一分钱都心疼,唯有花国家的钱心安理得。一桌宴席动不动就花几千块,顶得上农民一年的血汗钱呢!”

  吕楠顿时汗颜了。他没有想到温市长会动那么大肝火,直后悔冒冒失失地说了不该说的话。他的本意是给温市长提个醒,想个万全之策。况且,这笔钱也就几万元,对这个一百多亿元财政收入的城市来讲,不过是九牛一毛的事,可温市长偏偏就不这样做。他想我这不是拍马屁,真就拍到马蹄子上了吗。

  “吕楠,你也不要低估了上级领导的思想境界。这件事由我来处理好了。你先给我整理个详细的汇报材料。记住,不许有一点虚假。”温恺又将语气缓和下来。

  吕楠连连称是,可心里却想,这个温市长长期在中央国家机关工作,可能还不了解清源人事关系的复杂,也许碰过几次钉子,他便知道了。吕楠刚走,行政处的张处长便敲门进来,汇报说,他已经按照温市长的指示将这屋里新购置的红木高档办公设施送进了市宾馆的总统套房。他还说,由于您不去住宾馆,先前外派的几名市级领导干部也纷纷从宾馆搬了出来,住进了市政府的单身宿舍。

  温恺笑了笑说:“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这个道理,我们的干部还是很懂的。”

  张处长连连称是。

  “你还有什么事吗?”温恺见他迟迟不愿走开的样子便问道。

  温市长,我还有件个人的私事,想麻烦您说一句话。

  “什么样事,说吧。”温恺说。

  “我有一个外甥是电子科技大学毕业的,想到清源市工作。”

  “学什么专业的?”他饶有兴趣地问。

  “他是计算机系软件专业的。”

  “这是好事嘛,名牌大学,热门专业,我们是打着灯笼都请不到的,哪里还用得着我这个市长说话,恐怕早就让人抢走了。”温恺不相信的样子。

  他昨天刚好听了科技局的工作汇报,谈到了在“九五”期间,清源市的信息产业严重滞后,与沿海发达地区距离拉大的现实。

  张处长却认真地说:“温市长,我那个外甥的工作单位都找好了,可就是人事局不给办手续,快一年了,户口还没落上。毕业时,他本来是应去深圳特区工作的,可就因为他的女朋友家在清源,又是独生子女,老人不愿意让女儿离开身边,他才过来的。至今还在太平洋电脑公司临时打工。”

  “他联系了什么单位?”

  “市计算机研究所。”

  “叫什么名字?”

  “杨帆,”他见温恺在台历上记,便又补充了句,“是一帆风顺的帆。”

  “好,这个名字起得好,我想他会的。”他一边说,一边拿起了手边的电话。

  老张连忙告诉一个他已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

  “是人事局陆局长吗。”他客气地说。

  “我正在开会,过一会打来吧。”对方拉着长音说。

  “那就耽误你几分钟,我现在有急事。”他耐着性子解释说。

  “好大的口气,我没闲工夫。”对方盛气凌人地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温恺还从未遇到过这种专横拔扈的人,不由怒从胸中出。他按了一下重拨键,再次要通了这个电话,不待对方讲话,便严厉地说:“你是不是应当讲点职业道德呢!”

  陆局长仍狂妄地说:“你是谁?敢这样和我说话。”

  “我是温恺。”他大声说。

  “啊!”电话的那一头惊叫了一声,马上软了下来,连忙赔礼道歉。

  温恺觉得可笑,便说:“你并不是对我本人赔礼道歉,你只是在对我这个官位赔礼道歉。我日后如果不当这个市长了,你还会这样客气吗!”

  张处长在一边直想笑,也很解气。这段时间他也没少找陆啸,可他就是不开面。私下,人事局有人告诉他,安排一个大学生,如果没有几万块钱是办不成的。

  温恺发了一通火,又把杨帆的事情提出来。陆啸在电话里解释说人事局不是不想安排,只是计算机研究所已经超编,有难度。

  “那你说说看,这个所有多少人是学这个专业的,专业人员的比例是多少?”

  陆啸答不出来,支吾了好半天。

  温恺说:“让我告诉你吧,计算机所二十六个编制,行政人员就占了一半。昨天科技局还抱怨你们硬往里边塞人呢,什么市公安局长的小舅子,省财政厅长的儿媳妇,市城建厅长的侄子……不管是有没有专长,都往里面塞,你们人事局搞得什么名堂嘛。我告诉你,我说的这个人,你必须在三天之内办理好一切调转手续。如果这个人才流失了,我就拿你是问。”

  温恺把心中的火气释放完了,便撂下电话,对张处长说:“我刚才是不是有点太冲动了?”“温市长,这个陆啸太霸气了,也该打打他的气焰了。”

  温恺叹了一口气,说:“现在的社会风气不好,与我们有些党政机关干部有直接的关系。公务员不论官大官小,都可以利用手中的权利谋取私利。他们吃着人民的奉禄,却不愿意给人民办事。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哇!”

  说话间,杨志鸿走了进来。张处长慌忙站起来,打了声招呼,便知趣地走了。杨志鸿打量了一下办公室里的陈设,笑着说:“温市长,历任市长到清源工作,我们都是要改善一下办公设施的。你可是破坏这里的规矩了。”

  温恺说:“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小的时候,不愿意穿新衣服,总觉得让人家看了太刺眼。长大以后,愿意穿新衣服了,可又不愿意赶时髦,喜欢大众化。来到清源,一进市长办公室,我吓了一大跳,这套办公设施比国务院部长的还要阔气。我何德何能,怎么敢享受啊。所以,我们这些做市长的,还是做平民市长好,不要拉大和老百姓的距离。这样,老百姓才肯和你说说贴心话。”

  杨志鸿露出心悦诚服的样子,说:“温市长不愧是从国家机关来的领导,思想境界就是高,有你的以身作则,我们的工作就好做了。”

  “境界高,还谈不上,只能说出自一种朴素的感情吧。”他摆了摆手说,“我是从清源农村走出去的,二十年了,看到那里的农民还没有完全脱贫,生活还不富裕,我觉得很不安,再看城里许多国有企业没有脱困,步履艰难,还有大量的下岗职工没有安置,我们这些做领导干部的不应当有种责任感吗?连古人尚有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志向,何况我们呢。”

  杨志鸿在一旁连连点头。他颇为认真地说:“有你这样的好班长,我们就放心了,清源就有希望了。”

  “老杨你不要给我戴高帽,不光要吹喇叭,还要抬轿子哟。”他笑了笑,“当然了,这轿子里不是我,而是清源市的社会发展和进步。”他指了指办公桌上堆起的公文说:“我刚刚来了几天,这文件都堆成山了。我粗略地看了一下,有价值的不多,很多是冲我要钱的。市财政就像是一块大蛋糕,谁都想切一块,可他们就是没想想如何做大这块蛋糕。还有些执法部门利用政府的名义,发文乱收费,他们打着政府的旗号不花一分钱的成本,到下边乱摊派,加重了基层和老百姓的负担,有些收费项目还是以牺牲政府税收为代价的。他们将这笔钱放进小金库,胡吃海喝,挥霍浪费,有的还用来私分或买官,把小金库变成了滋生腐败的温床。对这种现象,我们再也不能熟视无睹了。”温恺这些不软不硬的话让杨志鸿心里直发毛。他不知道温恺这些话是不是针对他的。因为在新市长到来之前,他主持了市政府的工作,很多文件都是由他签发的。他暗自想,“你别坐着说话不腰痛了。许多事情都已经积重难返,岂能说几句官话就能解决问题的。”

  想到这里,他说:“温市长,你提出的问题很重要。我也在一直考虑这个问题,可就是想不出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来。尤其是农村的问题比较严重,按照中央的减负方针,我们也做了一些工作,可遇到实质性问题就推行不下去了。比如说,如果对农民的提留控制在5%以内,那么,乡村两级的民办教师的工资问题就解决不了,而拖欠民办教师工资,国家又不允许。另外,还有村干部的补贴也解决不了。再有对农村报刊乱摊派的问题国务院是三令五申,可几乎市直所有综合部门都有上边摊派下来的指标,不完成,到了年终考核,又要给扣分,没有办法,还得往农村摊派。这种政出多门的现象,单凭我们自己恐怕还是解决不了的。”

  温恺认真地倾听着,不时还在笔记本上记上几笔。待他讲完,温恺说:“看起来,农村存在的问题是不少,不过,我觉得这里面还有不少人为的因素。这样吧,晚上我们再开一次市长办公会议,对减轻农民负担的问题进行专题研究。然后再分成几个组下到农村,切切实实给农民解决点实际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