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母颤巍巍的看了他一眼,忙赔笑道,“儿子,你喝醉了,来,把这茶喝了吧……”
“我不喝,滚!”倪飞一翻手打翻了母亲手里的热茶,那滚烫的热茶溅在倪母身上,倪母立即尖叫,杀猪般大呼小叫起来。
倪父这时候披了一件睡衣走出来,见状沉声问怎么回事。
倪飞不理会父亲,只是挣扎着要起来。
今夜,他喝醉了酒,只有喝醉了,他才敢向母亲发脾气,也想借助醉意,委婉向母亲表达抗议,然而从母亲嘴里吐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让他感到背脊生冷汗,从心底的厌恶这个地方。
“妈,我叫你妈,是因为你生我养我。可是何小欢!——她不是你的女儿,她也是别人的娘捧在手心里哄着疼着长大的宝贝!你凭什么动手打她?你知不知道她现在小产住院?只不过是一杯茶,你都叫成这样,那她呢?”
倪飞猩红双眼里,一直隐忍着的泪水终于滚滚而下,男儿有泪不轻弹,一旦流泪,那是声势浩大的悲恸,“她是我的女人!我发誓过要保护的女人,我打算娶她,跟她共度一生的女人!可是你,我的母亲,背着我,一次又一次给她难堪,我愚蠢的想要孝顺你,结果是间接杀死了我自己的骨肉!”
从来不曾说出口的话,从倪飞嘴里一句一句冷冷的吐出来,他浑身颤抖,竭力握住拳头隐忍着,最后看了母亲一眼,失望至极,“生养之恩大于天,你是我母亲,我会孝顺你,给你养老送终,除此之外,从此以后,再也别提你辛辛苦苦把我养大,我也不会再回这个家!”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头脑分外清醒,哪里是醉酒之人。
倪母本来还在扮可怜,听了儿子这话,凄然的大喊一声:“儿子!你回来——”
倪父也上前阻拦,可倪飞却冷冷的摔上了门,整个楼道里,都能听见倪母撕心裂肺的长叫。
倪父叹息一声,听完了儿子的一番话,也大概知道了来龙去脉,连他都觉得自己老婆太过分,可看着倪母凄惶的样子,实在不忍再指责她。
这天夜晚,如果你在苏州观前街,你会发现一个年轻人,一间酒吧一间酒吧的喝过去,到了凌晨三点,直接醉倒在大街上。
他本是眉清目秀的英俊男子,只是喝得东倒西歪毫无形象,即便是有心勾搭他的女士,也都捂着鼻子远离他。
而最后,他仰躺在无人的大街上,捶着心脏,一遍又一遍的呢喃着那个烂熟于心的名字:小欢,小欢,我的小欢……
大街上,几个小混混经过他身边,本想摸一把他的钱包,可是看着这大男人,灯光之下他竟然在汹涌的流泪,连小混混都不忍心的摇着头,叹气着绕开了他。
第二天清晨,医生照常交接班。
孟一凡穿着白大褂,带着实习医生一间病房一间病房的穿过去,到了802病房,看着病历上病患的名字,愣住了。
他蹙眉头,推门而入,一眼看见何小欢躺在病床上,两眼空洞无神的盯着天花板。
而在她旁边的临时加护病床上,两个辣妞互相依偎而睡,身后的实习医生看得眼睛都直了。
孟一凡咳嗽两声,快步上前,刚想询问,何小欢竖起食指在唇前,轻声的说:“她们睡着了,别吵醒她们。”
孟一凡神色古怪,这个女人还真有点意思,她自己都这个样子了,还有空关心别人。
“我认识你。”何小欢眼神直直地盯着他,孟一凡心道不妙,这女人看样子是精神异常了,该不会受打击太大成为神经病吧?
翻了一下病历,他给何小欢做了常规检查,然后想安慰几句,可他实在不擅长安慰人,张了几次嘴,最好只是淡淡说了句好好休息。
回到办公室,孟一凡立即打电话告知楚天歌,说你看上的那个小妞,她小产了,意外小产,病历上写着,当时是她朋友打电话来,120急救车到家里去的时候,她倒在血泊中昏睡不醒。
楚天歌愕然不已,他想象着,那个娇弱如花的女子,如何的昏倒,如何在一片血泊中昏迷不醒,心里一阵阵心疼,她不该得到那样残酷的对待。他恨不能放下电话就来医院,孟一凡说小欢的两个朋友还在病房,这个时候楚天歌出现,未必是好事。
楚天歌冷静下来,想如果这时候自己出现,即使自己不介意她有过这段经历,可是那傻姑娘恐怕自己也觉得不堪面对,那以后追求她可就麻烦了。
“何小欢,既然那个人男人不能保护你,那么,你的人生就由我接管了!”挂了电话,他蹙着眉头,喃喃的自言自语。
秘书推门而入时,看见他的上司正站在巨大落地窗前,双手插在裤袋里,凝视着窗外的车水马龙,那寂寥的背影,无端的让观者为之心神一窒。
医院里的病房,尤其是妇产科病房永远是最抢手的,何小欢住了两天,护士就让她出院了,艾青和敏嘉张罗着,给她收拾东西,然后扶着她往外走。
何小欢笑嘻嘻的甩开艾青,说“我还没到走不动路的时候呢,让我自己走。”三人出了住院部,走到医院门口,她却顿住脚步,满脸茫然。
“怎么不走了?”敏嘉望着她一脸凄苦之色,又是心酸又是心疼,这丫头,唉。
“我……我回不去了……”
艾青心里钝钝的一痛,默默的走上前,握住了她冰凉的小手。
“艾青,我去哪里……我没有地方可去,没有家可归……”她忽然蹲在地上,再也不肯走了。
艾青和敏嘉对视一眼,均是满脸疼惜之色,艾青也蹲下来,抓住小欢的肩膀,“你怎么没有家?以后我住的地方,就是你的家。走吧,跟我回去。”
小欢抬头瞪着她,眼珠子缓慢的转动着,似乎是在思考她的话,半响,一字一顿的问:“你,要,收,留,我吗?”
艾青笑了,“说什么收留呢,等着你给我做伴儿呢。”
“那你不嫌弃我吃完的饭菜倒掉会浪费吗?不嫌弃我懒惰不肯天天拖地?还有洗澡洗半个小时浪费水,还有……”她皱眉,似乎是在努力地回想着什么,“倪飞他妈还嫌我穿着睡衣在家里晃荡太邋遢,嫌我……”
“那是你的家,你想怎样就怎样。”艾青像哄着小孩似的,揉了揉她的脑袋,和颜悦色,“所以,没人会嫌弃你。”
“还有,以后谁人敢嫌弃你,给我狠狠的打一巴掌回去。谁有资格嫌弃你?她算什么东西?”敏嘉补了一句。
“哦。”小欢咧嘴一笑,宛如冬日寒雪中那怒放的红梅,“不嫌弃。”
“走吧,跟我回家。”艾青牵着她的小手,三人并肩走出医院,拦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开到小区门口时,小欢的表情就惊恐起来,“我不要去,我不想去那里……”她的身体轻微的颤栗起来。
艾青一愣,这才想起自己住的地方,就跟小欢隔着一栋楼,这样遇见倪飞的几率就大大增加了,便对司机道,“调头,去酒店,离这里最远的酒店。”
“去我家吧。”敏嘉报出了自己家的地址。
出租车停在嘉华园小区门口,这是一栋高级公寓,24小时都有保安,敏嘉出示了自己的证件,保安才让出租车开了进去。
十分钟后,三个人站在一栋带有花园的独栋小洋楼面前,小欢忍不住惊叹:“哇,这里真赞!”
“喜欢就一直住在这,以后咱们三姐妹相依为命了。”敏嘉微微一笑,开了电子密码锁,带着两人走进去。
巨大的落地窗前是白色的窗纱,旋转的罗马式手扶楼梯做成了黑白钢琴键,一楼是宽敞的客厅,天花板上垂着圆形的紫色水晶灯,一切都宛如梦幻,奢华,唯美,浪漫,精致到了极点。
就连艾青也忍不住赞叹,而何小欢则是兴奋不已的蹬蹬噔上楼,似乎完全忘记了失去孩子的痛苦。
“你慢着点,身体可还没好利索呢。”敏嘉忍不住笑着在身后嘱咐,看到她这样开心,打破了自己定下的规矩,把她俩带回自己的私人空间总算是值得的。
艾青也是一样,连日来几乎不眠不休的照顾着何小欢,心里又是极度的郁闷,这会儿才有了笑颜。
“我要住这间客房!”何小欢钻进一间卧室里,那里面是黑白格调的卧室,黑白格子相间的衣柜,黑白条纹的被子,简洁而不失优雅。
敏嘉笑了笑,让她们自己挑一间客房,然后说“我去厨房给你们简单的下点面条”,艾青笑着夸道,“好贤惠的媳妇,本宫就坐等吃饭了。”
可过了不到一分钟,敏嘉就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拿着手机,打电话给保姆,冷冰冰的说“黄嫂,为什么冰箱里什么都没有?你今天没来收拾吗?”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但看得出敏嘉脸色很难看,不耐烦的打断她,“行了,十分钟后你买好蔬菜水果上来吧。”
说完就砰的挂了电话,艾青惊讶不已,“看不出你对佣人这么苛刻啊,好恶毒的主子!”
敏嘉似笑非笑的拍了她一下,“你是不想吃饭了?”
“啊!求主子原谅奴婢,奴婢一时嘴快,奴婢知错了。”她弯腰行礼,刻意营造活泼气氛。
敏嘉笑了笑,走到速溶咖啡机前,给自己和艾青倒了咖啡,给小欢泡了一杯红糖水,这才回到沙发上,翘着腿,慵懒的躺在沙发上,笑起来:“我一小时给她两百块,市场价是三十块,你觉得这么高的价格,她不给我优质服务,我为什么要用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