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大门,一边走一边默默流泪,虽然心里骂自己不争气,都这么大的人了,可还是心酸,那毕竟是自己的亲妈呀,谁不希望自己最悲伤最绝望的时候能够被亲人理解,被父母安慰,能享受家庭的温暖?
可是这一趟回家,却只是让她觉得心寒,母亲最在意的不是自己的幸福,而是离婚了让她在村里丢人抬不起头,是离婚了自己住在家里可能给弟弟招致不幸的流言,想到这些,她就心凉了。
快要走到村口的时候,父亲骑着摩托车回家,撞见了艾青,立即停下来问:“你这是要去哪儿?”
艾青没开口,刚刚止住的眼泪就又吧嗒吧嗒往下掉,这个家里,唯有父亲给她一点温暖,虽然在母亲指责谩骂自己的时候,父亲也只是保持沉默,可他的沉默对艾青来说,就已经是最大的支持了。
父亲看了她一眼,不发一言的沉着脸道:“跟我回去!”
“我不!”
“那你要去哪儿?以后不回这个家了吗?她是你妈!就算说你两句又怎么了,就不能忍着点?”
“爸……”艾青彻底崩溃了,“你知道妈干什么了吗?她让人给我介绍对象,逼我相亲就算了,还介绍个傻子……”
父亲沉着脸,吼了一声:“上车!回家!”
艾青见父亲脸色难看,不敢污忤逆,她就像回到小时候,做错了坏事似的,乖乖坐上了父亲的摩托车后座。
心里也清楚,这一次,父亲必然不会在纵容着母亲了,接下来日子总归会好一点吧?她叹了口气,若不是实在太想念父母,才不愿意住在家里呢。
果不其然,回到家父亲骂了母亲一通,其实也没说啥,只是母亲向来害怕父亲,虽然背地里难免嘀嘀咕咕的,可艾青也权当没听见,只要之后不再每天给她安排相亲,她就算满足了。
晚饭时,一家三口默默的吃着饭,气氛极其低沉,艾青想了想终究没忍住,抬头对父亲说:“爸,这次回来也是有空,过段时间我去找工作,以后上班了可能就更没时间回来了,指不定下次回来又是猴年马月了,不能侍奉你和妈,你们原谅我不孝。”
父亲低着头大口大口吃饭没说话,但显然心情很差。
母亲也红了眼眶,不满的说我和你爸从来就没指望你照顾,你只要照顾好你自己,好好的找个男人过日子就行了,要是能不离婚就尽量别离……
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通,艾青强忍着满心的不痛快,心里一遍遍的对自己说,母亲也是关心自己,是善意,她只是不了解自己的女儿,而且观念落后,两代人直接隔了一道根本无法跨越的鸿沟,这就是父母与儿女的悲哀,尽管他们努力想要尽他们的可能展现出父爱母爱,可是因为不理解,这关爱很有可能招致儿女的怨恨。
因为,没有理解的爱,从来都得不到当事人的感激,更别说欣然接受了。
接下来的十多天,艾青总算安生了,虽然不断有媒人上门,但都被母亲赶走了,当然,也没少数落艾青。
不过,艾青学乖了,不再反驳,她想,毕竟她是我妈,自己也当了母亲之后,就特别能理解母亲的心情了,而且,怀胎十月生下来,自己经历过那种痛苦,天大的恩怨,都抵不过母亲的生养之恩。
话虽如此,原本是打算回家散心之旅,却因为这件事变得无比闹心,最终她还是提前两天决定回城。
回城之前,何小欢打电话给她,说能不能把我妈一起带来,我最近想她想的厉害。
艾青好意的提醒她,你那个准婆婆可不是善茬,虽说你那边有地方住,可倪飞他妈整天借口来照顾你,三不五时找茬挑刺,你妈再一过去,这俩妈凑一块,不会闹出什么矛盾来吗?
何小欢叹了口气,说那也没办法呀,等我肚子大了我妈总是要过来照顾我的,我总不能一辈子让着他妈,何况我妈也不会故意惹事的,只要倪飞他妈别太过分就行。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艾青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不然倒显得是自己不愿意带似的,何小欢已经给母亲打过电话了,何秀芳原本不愿意去城里,不过听说女儿孕吐的厉害,特别想吃她做的家乡菜,为了女儿,只好忍着,与艾青一起坐了五个多小时的长途大巴。
一下车站,何秀芳就憋不住了,对着垃圾袋吐得脸色雪白,浑身虚汗,艾青轻拍着她的背部,心里感叹着也只有母亲才会为了孩子,不辞辛苦,不惜这么受罪。
倪飞载着何小欢开了车来接他们,艾青与小欢一左一右的扶着何秀芳上了车,小欢就说替艾青租了房子,就在她住的那栋楼。
艾青心下一暖,王建把家里的钥匙给换了,二人的离婚诉讼正在进行中,艾青个性倔强高傲,绝不可能再去找王建要钥匙住那个家了,又不可能长期住宾馆,何小欢这般为她设想周到,让她感动的无话可说。
何小欢望着她,笑笑说你可别想太多,我是怕整体呆在家里闷得慌,有你陪着我就不怕啦。
艾青没好气的笑笑,说那你也别想太多,我可没空整天陪着你,我是要去找工作上班,做白骨精的人。
小欢点头如捣蒜:“是是是,未来的白骨精,我可就等你赚大钱养我,还有你干儿子了。”
倪飞摇摇头,半开玩笑的说你老公我又不是养不起你,为什么要让别人养我儿子。
何秀芳一直笑眯眯的,这时大概也缓够了,问倪飞,你想要儿子还是女儿?
倪飞楞了一下,立即笑嘻嘻的说,妈,只要是小欢生的,不管儿子女儿,都是我孩子,我都喜欢。
何秀芳这才满意的笑了,艾青开玩笑的说还没给过改口费呢,倪飞你小子可真会讨好丈母娘。
何小欢坐在母亲旁边,笑得特别灿烂,她想,这一刻多么美好,自己最爱的男人,妈妈,还有最好的朋友,都在身边。
若是这辈子都能一直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下去,那倒也是很好的。
只是可惜,老天显然不会让她如愿。
艾青说对了,何秀芳住下来之后,就开始全方面的无比细心的照顾女儿,从饮食起居到生活规律。
然而,倪飞他母亲也号称过来照顾艾青,每天早晨都从外面顺手买了八宝粥馒头稀饭等早餐过来,而何秀芳则担心何小欢身体没营养,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了筒子骨炖汤。
于是倪飞他母亲指责小欢他母亲瞎花钱,说那可是我儿子挣的钱,你是花着不心疼。
小欢母亲脸都气白了,冷笑着说我花我自己的钱给我女儿补身体,没花你儿子一厘钱轮不到你说闲话。
倪飞母亲叉着腰,气势汹汹的说,你和你女儿现在住的都是我儿子租的房子,你还想咋地?
小欢母亲立即就拉着女儿说,跟我回家,走。
小欢怯怯的劝母亲忍一忍,她也讨厌倪飞母亲的气焰嚣张,可是,自己毕竟还怀着倪飞的孩子,而且,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倪飞他妈翻脸。
何秀芳瞟了女儿一眼,当即洞穿女儿的心事,说那我打电话给倪飞,让他回来处理吧。
等倪飞一回来,倪飞他妈就哭天丧地,说自己如何如何被小欢母女俩欺负,倪飞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于是只好让母亲别再来照顾小欢了。
这一下倪飞他妈更是不同意了,有一番鸡飞狗跳,何小欢只觉得肚子一阵阵的疼,她拉着母亲回到卧室,把房门反锁,任由那对母子讨论去。
这样的矛盾发生的越来越频繁,一开始,何秀芳看在小欢怀孕的份上,总是沉默着,任由倪飞他妈颠倒黑白,她想,倪飞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不用自己多说,他总能明辨是非吧?
可是倪飞架不住他妈一哭二闹三上吊,继续允许母亲每天来“探班”,而母亲来一次,两位母亲就要闹点矛盾。
不到十天,何秀芳就打算回乡下了,临走前一晚上,一再劝小欢,万事看在倪飞何肚子里孩子的份上,忍一忍,等拿到房子了,别给倪飞他妈钥匙,少来往,省清闲。
何小欢强忍眼泪,一个劲的点头,心里十分心酸,想着自己在这城市前后也五年多了,从来没带母亲来这里生活过,原本想着母亲来照顾自己,趁机可以带她出去玩玩,可是每天倪飞他妈似乎存心不想让她们母女俩好过。
艾青也很快找到了工作,在一家互联网新媒体公司做设计师,何小欢问她设计什么,她神秘兮兮的说是服装设计师,不过,她这公司可不一样,在网上由客户下订单,然后根据客户提供的数据,为客户量身定制设计服装,相当于高定,不过这高定的价格比那些奢侈品便宜得多了。
何小欢不懂这些,皱眉说靠谱吗,听起来很玄呢。
艾青拍着胸脯说,这是新型产业,不过她很看好,公司创始人也是个女孩,现在是起步阶段,她打算加入这家公司,就是看上了老板的承诺,据说若是年底利润超过一百万,就给她分红加奖金。
敏嘉知道这件事之后,只是淡淡的叮嘱了一句,如果你想要分红,那就跟老板签合同,口头承诺是没用的。
艾青则没放在心上,想着自己毕竟当了几年主妇,而且虽然是设计师,但专业并非服装设计,她纯粹是因为自己喜欢这行,老板肯给机会,已经是看得起自己了,哪里敢去提要求。
一切似乎都很美好,只是,何小欢脸上的愁容越来越多。
她趁着倪飞上班间隙,拿了他身份证去营业厅,巧妙编了借口拿到了倪飞的通话记录,以及短信记录等清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