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鼓已过,华堂依然明烛高烧,宇文川远尚未就寝,虽说深感萧珉行至之间让人生疑,但事关乔津亭生死,在猜想尚未得到完全证实之前,宇文川远还是忐忑不安,寝难寐,食无味。
国不可一日无君,登基大典已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这原本是宇文川远等待已久的期盼,谁知登基的吉日一天一天地逼近,正角儿却意兴阑珊,全然不见喜气。
太子妃萧琰云纱笼身,云鬓高堆,不着痕迹地染了些胭脂,让粉嫩的脸颊透出自然明朗的红晕,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一个年轻女子在花信年华的妩媚和娇柔。此刻,她正娉娉袅袅,手捧犹自热气升腾的燕窝粥,直往宇文川远的寝居而来。以往,宇文川远总在国事繁忙的空隙进食一碗清淡可口的燕窝粥,今日,不管心中有多少的怨尤,她还是愿意为他捧上,为了思耿、为了后位也为了萧家的百年昌盛,她必须要这么做。
宇文川远诧异,与萧琰虽是夫妻,这些日子以来却无疑是再熟悉不过的路人,今夜,她缘何到此?
繁灯之下,宇文川远不动声色,摊开手中的奏折,静默无语。一时间,殿中除了明烛燃烧的声音在耳边“哧哧”地响之外,也就只有清浅的呼吸声了。
萧琰悄然地屏息打量着形容日益清峻的宇文川远,就短短的这些日子,以往眉峰间蕴积的柔和已然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锋利的凌峻,在顾盼之间,似乎还在发出冷厉的光芒;嘴角的纹路似乎比之往日清晰了许多,更冷硬了许多;明光之下,昏红温热掩映着沧桑落拓,是让人惊心的不羁。这等细微的变化让萧琰的心更冷了半截!所有来时的期盼随着烛火化为了灰烬!她真的不该来!她的丈夫为另外一个女人憔悴至此,巨变如斯,她如何可以痴心妄想地在他心中寻回一丝原本就不属于她的温柔和怜惜?她的夫君!萧琰在心底凉凉而笑,十年深宫岁月,不曾获取了这个男人一分半毫的情意!但是,她必须忍耐,必须忍耐!
“殿下,先歇息一会吧!”萧琰刻意放柔了声音,不让心底的怨尤漏了端倪,伸出纤纤红酥手,亲自将燕窝粥捧至宇文川远的面前。
想起乔津亭深宫遭难多半是萧家所为,宇文川远火不打一处来,但事情犹在稽查之中,不好在关键时刻打草惊蛇,萧家,今后若再有恃无恐无视天威皇权的存在,它迟早是要毁在自己手里的。可是,此时此刻,他又怎能违背了心意给萧琰一个虚伪的笑脸?头也不抬,只是勉强“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萧琰只觉手足冰凉,在宫人内侍面前,他居然不予太子妃半分的颜面,冷漠如三更天的露水,冷沁了人心!强忍住急急上涌的难堪和愤怒,转身取了披风,来至宇文川远的身后,轻轻为他披上,谁知披风未及上身,宇文川远已僵硬地挺直了脊梁,站起了身子,一时间,披风落地,萧琰幻梦破灭!华灯照不进心底,眼前昏暗一片!
两人尴尬地僵立着,一声脆生生的呼唤惊破了殿内的层层阴云,“大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