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躺着,春天真正来的时候,她也渐渐好起来,虽然人瘦得被风吹一下就会倒下似的,可到底是活下来了。r
那夏娘子不知拨到何处当差去了,洗衣房换了个姓孙的婆子管事,孙婆子跟二门上的吴婆子最好,成天想着赌钱吃酒,倒也不甚用心这洗衣房一摊子的事。r
总归王府里头分工严明,然而活还是得干,府里上下各房各处每日几百件衣裳换下来,全都得洗干净熨烫整洁,再一处处交上去。r
夏天浣洗房里最难受的活就是熨烫,两手举着烧得滚烫的熨斗烤得人全身大汗淋漓,还要时时留心衣物是不是平整簇新。r
因为这活太累,几乎所有的人都不愿意呆在熨房里。最苦的差事,别人都不愿意上的,当然只有她来。r
这天她熨的是一件薄锦团窠盘龙蹙金绣袍,原本这样的衣裳到不了她的手里,浣洗房管事都会亲自安排熟手女工专司的。r
可是这日碰巧那个包身女工病了,孙婆子整日吃酒打牌素来不大上心,所以便指派给了她来熨烫。r
嫣柔捧着衣裳,破旧的衣袖里瘦成豆芽的手臂抖的厉害。她知道这样的衣裳,普天之下,谁才可以有资格穿着。r
就是那个人!就是那个人!r
那些奔流出去的血又涌将回来了,呆立半天,嫣柔捧着洗衣篮子回到架子前。r
窗外阳光刺目,熨斗里的炭滋啦作响,水蒸气腾腾向上,在狭小的室内晕起一片白烟。r
嫣柔盯着那个熨斗,仿佛那里头烧着的并不是炭,而是她贲胀的血脉。还有,还有那些死在西齐人手里的大秦臣民的血脉!r
她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响成一片,伸手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抬手慢慢的熨平那蹙金花纹。r
因为样式复杂,所以颇费了一些功夫。r
衣服是下午交上去的,孙婆子哼着小调,一边与周围的人唠嗑,一边亲自检查了一遍,然后递到来取的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