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番外之傅恒篇

第 58 章 番外之傅恒篇r

——相遇的魔咒r

相遇是一种魔咒,让你在我心中驻守,那么重逢便是魔咒中的魔咒,让我再也无法回头。r

记得七年前你的一举一动,记得你阳光般的温柔。你成为我今生最大的牵挂,成为我心上隐隐的伤口,从此跟着你的身影旋转,时而快乐时而忧愁。r

太阳渐渐西斜,我看着日头一点一点地沉没下去,我的心也沉到了谷底。r

“爷,您在这站了近两个时辰了。”馨语推门进来,摸索着掌上灯。r

“别拿过来。”我下意识地用手挡住自己的脸,馨语叹了口气,将蜡烛搁下,凑到我身边,静静地握住我的手。r

我挣扎了下,冷漠地推开她,纳兰馨语,是我富察?傅恒的福晋,身世显贵,对我又一往情深,不失为一个好妻子。r

“出去。”我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不去理会她血色尽褪的俏丽容颜,这里,只属于我和雅儿。r

“爷。”她的双肩微微颤抖。r

“出去,别再让我说第三遍。”成亲七年我们虽无过多交流,却也是我第一次疾言厉色地对她。r

她晶莹的泪珠滚滚落下,还是依言退了出去。r

我颓然,雅儿,尽管是万般的不愿和不舍,我还是狠狠地伤了她的心。r

卓雅,卓然不凡,清雅脱俗。r

她的声音如同山上流淌的泉水,沁入心田。r

她的舞姿轻盈时如春燕展翅,轻快时绚丽多姿,仿佛天地都为之失色。r

我靠着椅背缓缓坐下,心在微微作痛,思绪也渐渐地飘忽。r

七年前。r

北京城很少下这么大的雪,我边扬鞭打马疾奔京城,边想,新帝登基四年,看得出,他会是位青史留名、不输秦皇汉武的皇帝。r

“六爷,您小心些,新雪稀松,容易坍塌。”身侧的侍卫提醒我。我心里也明白这个危险,只是皇上宣召得紧,我日夜兼程赶路,实在不愿在京郊多耽误工夫。r

苍莽银川间,有一轮红日带些悲壮哀婉,照映开几座山脊,煞是豪迈气派!远处皑皑冰雪中,隐约跳跃着一抹桃色,我定睛望去,竟有个小小的身影孑然于这冬之世界。r

“六爷!那边雪崩了!”适才那名侍卫忽地指着前方大喊。r

我心没由来地一揪：那个桃红背影。奋力一夹马肚,我的良驹带着我冲将出去,奔向那个岌岌可危的女孩。r

她的眼睛很亮,当我抱住她避开雪球时,心底满胀的温暖,犹如春阳夏花。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执意完成全家的雪人,居然一时兴起,答应帮她。r

“我叫雅儿,你呢？”她的声音清澈明媚,名字也温婉,带着香兰气息。r

“你可以叫我六哥哥。”后来我怨怪过自己当时的城府,竟不愿以真名相告。是不是初邂逅时我的不够坦诚,才酿就了我和雅儿今生的纠结？如果她知道了我的名讳,是不是我们的重逢会更加浪漫圆满？是不是我们之间的情路不会如此的坎坷？是不是我们不会再不断相交却又再不断分离？是不是我的雅儿泪水会少很多？r

五年前。r

“爷,我们去那个山谷方圆十里的村落找过了,并未打听到哪位姑娘叫‘雅儿’。”r

刚出西华门,我的一个长随小厮,附耳说道。r

我登时大怒：“十里没有就百里,百里没有还有整个四九城!找个小女孩都找不到,我要你们做什么的？!”刚刚万岁召见,言语里含沙射影地论及我与福晋的关系,心中莫名的烦躁。r

“爷,这……”他面露难色。r

“罢了,不用找了。有缘自会相见。”我挥挥手,开始清醒：雅儿也许只是我人生中一个美好的梦,永远无法触及的梦幻。r

四年前。r

于京城繁华之处策马狂奔,即使不明智,我也做了。r

今日是我小儿满周岁之日。r

昨夜临时截获消息,说城西有反清分子聚众闹事,我匆匆领兵前去围剿,直到天明一场恶战才收场。虽胜,我却没有之前的快意。此刻又要赶马回府,为灵儿抓周庆生。r

我的嫡妻,是个气质贤淑、兰心蕙质的女子。品貌家世双殊的她,与我,人们都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的幼子,粉嫩可爱,娇妻麟儿皆有之,于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r

可心底分明空了一块,悠荡着个声音,我抓不住,然明白我留不住的会是我今生的幸福。r

思虑间,我的马前不远摔倒一名女子。r

我一惊慌,高高勒马。一声马嘶,马蹄扬起,然,落处必踏在女孩身上。飞身拉起她,一个旋身,站稳。r

女孩脸庞惨白,大大的眼珠呆滞地望着我。我倏地想起从前,我也救过一位女孩,那女孩笑靥璀璨说：“我叫雅儿,你呢？”r

推开怀里惊魂未定的女子,我整整衣容,略抱拳：“在下闹市骑马,惊扰之处见谅。”言毕,翻身上马,绝尘而去。r

同样的马前相救,为何只有雅儿才能使我铭记,才能牵动我的心绪经年？r

三年前。r

“六哥哥,六哥哥!”午夜梦回,耳畔徘徊着一声声娇俏的呼唤。r

我起身,竟是汗透中衣。唉,究竟是怎样的相思缱绻成万千情丝,还是情深不寿纠连出这撕心的想念？r

“爷,起这么早？”馨语翻身呢喃道。r

“嗯,今天答应了灵儿要带他逛庙会去的。”我别过头,避开了她的目光。r

京城的庙会,的确热闹。r

“爷,小公子不见了!”r

为人父的我,听闻此言,饶是历经过那许多惊魂场面,还是心一紧,十分慌张狼狈。r

茫茫人潮,我去哪里找寻他？r

我和一众下人分头找人。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依然无果。r

蓦然回首,于灯火阑珊处,我望见一个背影。r

雅儿。r

那是经年不变的深刻的身影,我的记忆深处,她的位子从来就在,亘古未变。我以为她长久伫立在我心中,即便容颜俱变,人潮汹涌中,我还是能一眼认出她。r

“雅儿!”我喊着,急急走去,穿插在人海中,努力朝那抹梦中才见的色彩奔去。r

“阿玛。”兀地,我的衣摆被人拽住,我低头看去,竟是我寻找的儿子。r

待我既惊又喜地抱起他,视线中,万千人,哪得我的雅儿？r

两年前。r

能再见到雅儿,我几乎以为上苍是听见了内心的呐喊,将她重新送回到我的身边。r

对于感情,我是个认死理的人,找到雅儿,她便是蛊惑我一生的魔咒。但,山洞中那番试探的话,她明确地告诉我,即便是最爱的人,她仍是不愿与之生死相随。她的坦诚让我退缩和怯弱了,我怕自己的付出终不能得到同等的回报。r

悬崖峭壁上,命悬一线,我没有犹豫地选择与她同生共死,我告诫自己她是皇上中意的女子,然,我真的没有私心吗？r

绝处逢生,又同雅儿解除了误会,许下永不相弃的承诺,人生似乎真是完美无瑕了。r

一年前。r

南下找寻叶天士,尽管路途遥远,但因有雅儿的一路相伴,再辛苦亦甘之如饴。r

回程中虽有潇湘姑娘的纠缠,我同雅儿的心意却更为坚定。r

潇湘,念及这个名字的时候,于我还是震动的。r

她的执拗和坚持令我感动,她的顽固和善于把握时机却让我平添几分厌恶。纵然我因为皇命难违答应娶她为妻,但是,我傅恒又岂是甘愿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平庸之辈,所以,她注定得不到我的真心相待。傅府门庭,少她一个不少,多她一个也不多。r

纪昀,尽管万分不愿,我仍不得不承认他的出众才华是我难以跨越的一道高峰,我总是会有意无意地将自身与他比较,骤然发现,除了胜在与雅儿相识较之他更早之外,我竟无其他优势可言。他尚未娶妻,而我已沧桑多年；他与雅儿年龄相仿,我却年长她十岁有余；她从没有发现在纪昀的身边她是快乐的,而我不仅让她困惑迷茫,甚至,给不起她想要的简单幸福。雅儿始终觉得潇湘是横亘在我同她之间的一根芒刺,其实,对我而言,纪昀才是我们到达彼此心端的屏障。所以我才会患得患失,一叶障目,以致我会用言语刺伤了她。r

灵儿的嬉笑声将我拉回到现实,我背负双手走至窗前,他活泼伶俐的身影在树下徘徊,一派天真烂漫。r

我微微叹了口气,皇上,九五之尊,他终究是不愿将雅儿婚配与我。无关我已娶妻的事实,无关嫡庶,富察一门内有家姐贵为皇后,外有叔父、兄长和我在朝上权势的日益巩固。皇上深谋远虑,他不会重蹈覆辙,放任富察家族成为第二个索家。r

我看得通透,偏还心存幻想。r

直到皇上暗示我为逮捕穆如风可以不择手段,不计后果,不惜付出任何代价,我才惊觉我同雅儿真是走到了尽头。r

君臣之道,是拴住富察一门的枷锁,亦是一把利刃,将我同雅儿仅剩下的点滴切割殆尽。r

我身不由己,可是,雅儿她不会知道。即便知晓,也无法理解。我的雅儿,太纯,太真,眼里容不下半点沙子,而我肩负整个富察家族的荣辱成败,这是我的责任,然,不该转嫁到她纤弱的肩膀,无论悲苦,都让我一力承担。r

雅儿,你可以恨我,怨我,但是,不要做任何伤害你自己的事。只愿你记得,我永远是你的六哥哥,而你是我永久的魔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