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从田地回来,肩膀上扛着一把铁锹。走到屋场上,屋里就有珍的哭声;不是放声哭,是那种压抑着声音的哭泣。小明大惊失色,没把铁锹放在应摆的位置,就地扔掉了。
小明跑进屋里一看,珍伏在床沿上哭着,头发弄得蓬蓬散散。小明急道:“怎么回事?快说出来。”
珍起身抱着小明,小明借此看见珍上衣撕掉了两个纽扣。珍一味地哭,只喊着小明的名字,不说发生了什么事。
小明性子本来就有些急的,现在遇到这样的急事,就更急了,竟然大声吼:“珍你快说,就是天塌了,不要你顶,我顶!”
珍停止哭泣,用袖子把眼泪揩了。珍激动地说:“小明,你们这地方的男人好坏,表面上看是个人,骨子里就不是个人。”小明睁大眼睛:“发生什么事?你说明白点。”珍统统向小明说了,说了再哭,脸贴在小明的胸口。小明脸色发青,拳头提了起来。
小明怒道:“珍别哭,我去教训张三,这个王八蛋,纯粹是狗日的,他的爹不是爹,他的娘也不是娘,就是一对公狗和母狗!”小明两手扳着珍的肩膀,让珍在床边椅子上坐下。小明说:“我先出去,一会就回来。”
珍赶紧站起来,挪着小明的手:“你别去。”珍看见了小明握成的拳头。
小明说:“你放心,我不会对张三大打出手,把他打死了,我要负法律责任,也害了你。我去,就是向张三讨个说法,杜绝这样的事以后再发生。记着,一会妈从街上回来了,不要告诉妈,免得她跟张三拼命。”
张三住在村东,宽额头,尖下巴,一嘴黄板牙。他已经跟父母分开了,住着两间沉旧的瓦房,单独过日子。不怪父母心狠,要撇开他,实在是张三打了光棍,于是破坛子破摔,摔东就摔东,摔西就摔西;别人不拿他当回事,他自己更不把自己当回事;父母把他当回事,他不领父母的情,尽惹气父母怄。有两处屋檐,瓦都掉了,成了窟窿,下雨时外面大下,屋里小下,张三就不搭梯子上去修整一下。
张三此时坐在吃饭桌边,两腿撂在旁边一个椅子上,正抽着烟。张三用力吸一口,再慢慢地吐出来。面前桌上放着一个旧茶杯,里面装了半杯茶水。
小明一到张三门口,就说:“张三,你出来!”
张三收回两腿,把烟扔在地上:“出来干嘛?有事进来说,要刮风,要下雨,你选择,我奉陪!”
小明就直冲进屋,揪住张三的衣领:“你说,为什么欺负我家的珍?你今天不说清楚,我不得饶你!”小明的个头,比张三不相上下。二人的力气,曾经有过比拭,小明略胜一筹,但也讨不到多大的便宜。因为比试过,故此张三面对小明紧抓衣领,并没有过于惊慌失措,依然保持五分淡定。
张三说:“小明,咱们平时关系还好,称兄道弟,是不是现在要反目为仇?我先申明我的观点,如果你来解决问题,你就把手放开,我们坐下来好生辩个道理;如果你来打架,我们现在就开始。”小明来主要是听张三先讲原因,打架是最后一步。于是,小明松了张三的衣领:“好,先听你讲原因,然后再收拾你!”
张三整了整衣领,拍了拍手:“讲理之前,我先申明,我没有你的珍,我大不了动作粗暴了一些。这有什么呢?咱们是哥们,我只要不把珍的裤子脱下来,我就是把珍压在床上摸上五分钟,我想你小明不会以此与我张三反目为仇!想必珍都对你说了,我就是跟她挪扯了一下,我想亲她一口,隔着衣服摸一下她的臀部,可是我没得手呀!不是我力气大,我险些被她挥过来的手,抽上一巴掌。小明,咱哥们,我跟你说实话,你老婆有一种野性,我担心你驾驭不了她。你说说,你说说,我就是想跟她逗个乐,她就跟我来真的,哭呀闹的,你说这女人怎么这样呀?”
小明一拳打在张三的桌子上,眼里喷火:“张三,你纯粹放屁,我的老婆,要你逗个什么乐?你凭什么要亲她?要摸她?那是亲吗?那是摸吗?那是流氓!”
张三冷笑:“你拍啥桌子?你激动个啥?我是流氓,你才是流氓!听你老婆口音,是大山深处的女人,这不假,但是,我听别人说,你老婆曾经是个讨饭的。如果真是这样,你小明没有理由冲我发火,原因很简单,讨饭讨千家,是大家的爱心让你老婆活下来,也就是说她是大家的财产,你小明不能一人独占,天下没有这个道理!”
小明再次拍响张三的桌子:“你放屁!我老婆没讨饭!即便真的讨过饭,又能说明什么?天下讨饭的女人不止她一个,哪有被多个男人共用的道理?”
张三说:“小明,我看这件事就此了结,不要狗屎不臭挑起来臭。你老婆就是掉了两枚扣子,没少一根毛,哪天你的珍跑了,咱们兄弟毕竟是兄弟,以后,我保证不会再粗暴你的珍了。”
小明怒道:“保证?你用什么保证?只有把你关进了派出所,才有保证!你等着!”小明往外走,屋场上有个脸盆,小明顺势一脚踢飞了。张三马上去接那个踢飞的脸盆,接到手一看,脸盆中间破了一个大洞。张三冲着小明的背影:“你等着,总有一天,我把你老婆的裤子脱下来!”
小明回到家,面对已经止泪的珍,两手抱头:“珍,我是个没用的男人,我冲冲要去教训张三,可是在张三家里,我就是没有胆量打出拳头。”
珍反过来安慰小明:“算了,你做得对,说明你不是易于冲动。人做错事,多半是因为冲动引起的。我在家还担心你哩,损人一千,自伤八百。我这次有了教训,下次我会警惕张三。”
小明跟珍商量,去派出所报案,把张三弄进去受点折磨,既解心头之恨,也让张三以后不敢胡作非为。
珍想了想:“张三一个光棍,杀他无血,剐他无肉,冤家易解不易结,这次放他一码。把张三弄进了派出所,也判不了张三的罪,到时候回到村里,肯定会暗地祸害我们。你想想,是这个理吧?”
小明起身,抱着珍:“你以后要警惕哟,你要警惕张三,也要警惕刘六,他也是个光棍。我向你保证,我以后不跟他们来往。”
这时母亲进屋:“小两口在房里嘀咕什么呀?珍出来,看我给你买的裙子,喜不喜欢这颜色?这款式?”小明先出来,珍换一件上衣随后出来。珍接过裙子,微笑地说:“谢谢妈。妈的眼光不错,颜色和款式我都喜欢。”
母亲说:“我在街上,见到好多姑娘穿这种裙子,就给你带了一件回来。”
小明在桌上翻母亲买回来的东西:“妈今天出手阔绰了,买回了肉鱼鸡的,中午好好餐一顿。”
珍凑过去瞧,用手弹了一下小明的脸,然后把裙子拿进自己的卧室,掩上房门,退下身上的衣服,换上刚买的裙子。
珍出来先到母亲面前:“妈,你瞧好不好看?”
母亲微笑:“我的珍身材好,穿上裙子更漂亮。”
珍又走到小明面前:“怎么样?”
小明说:“不说你好看,你要揪我的耳朵,我说好看吧。但不是你人好看,是妈买的裙子好看。”珍听出了小明的弦外之音,夸小明聪明。
母亲瞧着小明:“你小子越来越会说话,肯定跟珍学的,要感谢珍,好好待珍哟。”
小明佯装生气:“妈,知道,不要老提醒这事。”一边说,一边笑着把珍挪进了房间。接着二人出门,一起去田地;说劳动也好,说散心也好。
王五家在小明屋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小明在家说话,王五在家听不见;反过来说,王五在家说话,小明在家听不见。小明与表嫂,自打结婚那天见面后,一个月了,再没打个招面;爱开玩笑的表嫂,不像从前那样,有事没事,只隔天不隔星期,要与小明照面说些笑话,做些无伤大雅的动作。
这有两种原因,一是小明结婚了,精力放在珍的身上,把表嫂给忘记了;或者说再不喜欢表嫂开那种玩笑,做那些下流的动作;而表嫂,不能再把小明当成一个无拘无束,没有爱人管控的大男孩子;小明现在有了珍,小明身上的一根汗毛,都是属于珍的。
但这天,小明刚走到屋后,就遭到表嫂叫喊。表嫂站在她家门口,边招呼,边用手打手势。小明迟疑。表嫂说:“你快来吧,给我帮个忙,我一个人弄不动。”
既是帮忙,小明没有理由不去。小明走到表嫂面前,表嫂说:“我不是老虎,吃了你呀?”
小明说:“快说,有什么事要我帮忙,我赶快给你弄好,然后我要回家,珍在家里等我。”
表嫂默着脸说:“不要在我面前一口一个珍的,听着让人治气。你今日在我面前不提珍,我心里还平静着,你一提,我现在杀你老婆的心都有!”表嫂说着,瞅小明坐到桌边椅上之际,闩了堂屋门;闩了也就算了,还背抵门板,担心小明把门打开,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