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坐在桌边,对小明和珍说:“这范村长真是个好人。人的一生,如果能几次遇到这样的好人,他的人生就非常完美,就是幸福了。在咱们村,会烧火理灶的女人多的是,他单单把这个好机会给了咱们家,这就不单单是范村长人好的问题,这是咱们家从此要走上好运气的兆头。我现在突然想起了大年三十的晚上,我在屋外烧香,一股紫烟腾空而起,经过我的头顶,我一直把这事藏在心里,没对你们讲,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这不是不祥之兆,是预告好运气到来的信号。”
小明插嘴:“妈,真的好运来了,先前你天天担心我打光棍,结果出现了珍,又美丽又善良又能干!”说着,转脸望着珍说:“你说,为什么当时你说我是好人?”
珍微笑地说:“好人就是好人。我看人看眼睛,你的眼睛会说话。”
母亲睃小明:“讲好的不提过去的事,小明记性哪去了?”
小明缩回舌头,向珍道歉,同时打自己的脸,被珍按下了手。
小明望着珍说:“时间过的真快,转眼春天过去,夏天来了,你的工作也两个月了。这工作真是称心,玩也玩了,钱也拿了。我在想,我们应该买些礼品送给范村长。”
恰好母亲在塘里洗完菜进屋,赞同说:“应该去,买烟买酒送给他;烟买他爱抽的烟,酒买他爱喝的酒。不过,他究竟爱抽什么牌子的烟,爱喝什么牌子的酒,小明先到他的村上打听一下,做到万无一失,不要好心办成坏事,热脸贴上冷屁股。”
小明于是骑自行车到范村长的村庄上打听,先打听一位年轻人,后打听一位年老人,二人说的基本对得上号,就回家用自行车拖着珍,一起去街上购买。办完事后,小明觉得应该给珍买点什么,可又不知道买什么,而且珍说家里什么都有,不要小明乱花钱。但小明认为,来街上了,总要作点什么。接着看见一家照相馆,就把珍挪进去,要照一张二人合影。
结婚时二人照过一张,但再照一张也不多。珍对照相不反对,脸上呈现幸福的笑容;珍不笑时脸就好看,一笑脸更好了。
照相师傅是个女的,三十岁左右,穿着单衣衬衫,一对胸乳醒目,正处于哺乳期。见小明和珍坐开了一些,照像师傅就将二人往一起挨,开玩笑:“两人肉贴肉,只有肉到了一起,才有幸福生活。”又说:“什么叫两口,上面口对口,下面口对口;光对上个口,不对下个口,只能称一口,不能称两口。我跟我家那个鬼,上床就是两口。”照相师傅不称自己的男人是丈夫,称鬼;鬼在这地方,有时是坏语,但把自己男人称鬼,就是好语,意指女人把男人爱到肉里去了,有点死去活来的味道。
小明和珍开始没有明白,等明白过来,二人的脸腾地变成红布。出了照相馆,二人回家时,小明说:“珍,以后像这位师傅,把我当成你的鬼。”珍说:“我不,鬼不是个好词,听着就别扭;只有把人当人的,没有把人当鬼的。”
二人回家时,从范村长村庄前走过,因是白天,来往人多,没把礼品直接送进范村长家里。晚上等到夜幕降临,二人拎着礼品来到范村长家里。范村长住着三层小楼,看上去非常气派,门口台阶有四层,门墙上贴着溜溜光的瓷砖,全部安装铝合金门窗。二人进屋时,范村长和老婆正在吃晚饭;家里只有这二人,儿女们都不在家。范村长在喝小酒,面前放个蓝色瓷杯,白色烟灰缸。
小明向范村长说明来意,并报出礼品名称,范村长一听,就微笑地说:“来坐坐就来坐坐,带什么礼物呀?实际上来坐坐是加强感情,带礼品就有点拘束人了。”范村长脸放红光,乐呵呵地笑;啤酒肚因笑而频频抖动。接着,范村长轻盈地伸出左手,作招呼客人入席的手势,要小明和珍坐到桌边:“来得好不如来得巧,来来来,你们快坐下,吃个便餐。”接着对珍佯装生气:“我不说小明,我说珍,来前打个电话嘛,我好准备准备。”然后,范村长吩咐黄脸老婆拿来两套新餐具,再进厨房炒几盘新鲜下酒菜,说要与小明和珍痛痛快快喝几杯,酒不喝好不准离开。不过说话时,范村长见大门虚掩,就过去将门上了闩。
范村长老婆进厨房时,小明说:“不打扰范村长了,母亲在家准备了晚餐,等我们回去吃哩。”珍说:“我们走吧,来见过你了,等于把饭吃尽了肚里,非常舒服。真心感谢范村长对我工作的关心和照顾。”
范村长握起珍的手:“说这种话就客气了,也是见了外,我是一村之长,我不关心照顾你,难道推给别人呀?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说着,用两只手握着珍的右手,看似是握,其实在轻轻抚摸。小明没注意这个细节,珍只顾说话,更没注意。而站在旁边的范村长老婆,看得一清二楚,气在心里,还咬着牙齿。但不敢发火,于是伸出一脚,故意撞倒身边的椅子。
椅子倒在地板上,发出炸响,吓小明和珍一大跳,也吓得范村长立马松手,睁大眼睛,自语道:“好好的椅子怎么倒在地上了?”接着对珍微笑说:“好吧,我不强人所难了,你们回吧。”范村长打开大门,让小明和珍出去了。
可是一关大门,范村长吼老婆:“刚才搞什么鬼呀?”
老婆说:“这话不该你问我,该我问你,五十岁过了,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范村长怒目而视:“怎么说话呢?妇人之见!”
在范村长和老婆争执时,小明和珍回到了家里。珍对母亲说:“妈,很顺利。”母亲微笑:“顺利就好,就怕不顺利。礼物收了,万事大吉;退回来,以后走路就要碰石头。”
小明说:“范村长那人真的很客气,没有一点官架子。”
母亲说:“其实我对范村长这人不是太了解,有人说他非常好,有人说他不地道,肚子里藏着弯肠子。我们就不在意别人如何说他,反正他于我们家有恩,我们知恩图报,这是为人的基本准则。天啦,看我只顾说话,忘了饭菜都凉了。你们等着,我进厨房再把饭菜热一遍。”
饭后,小明和珍各搬了一个小凳子,坐在屋场上乘凉,看天上的星星。青蛙在屋前水田里叫,荧火虫袅袅飞舞。刮着凉爽南风,椿树叶子在响。小明打赤膊,穿一条短裤,月光下白花花一团。天太热,珍也只穿了短裤,露出颀长的两腿。不过上身不似小明那样光秃秃的,穿了一件月白背心,遮蔽着丰满的胸乳。然而,短裤也好,月白背心也好,都掩饰不了珍在美妙月亮下显现出的一团白色的勾人魂魄的肉影。小明凑到珍的背后给珍打扇子。小明说,今晚蚊子多,坐一会就进屋,睡在蚊帐里。珍说坐到换凉后再进去,晚点睡不碍事,接下来五天不烧招待餐,闲着哩。
这时,屋角那儿“嗵”的一声响。小明说:“肯定是人,是哪个?”就跑过去看,珍也跟去了。果然有个黑影蹲在地上,原来是刘六。
小明说:“你黑灯瞎火躲藏这儿干什么呢?是不是又有心怀鬼胎的事,说出来!”
刘六站起来,不回答小明的问话,而是走向珍的跟前,啧啧称道:“哎呀呀,真没想到珍身上的肉是如此的白,今晚算是大开眼界。我晚上没事,仅是路过而已。”
珍赶紧两手抱在胸前:“怎么在说话?流氓!”珍跑进屋里,将门掩上。
小明对刘六说:“你狗嘴里吐出不象牙来,张嘴就是屎尿,就不能说一句人话吗?”
刘六生气:“我不是人话?听听你说的人话吗?你两口子坐你两口子的,我刘六走我刘六的,路不是你家的,我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关你什么事?我的眼睛长在我的头上,我想看谁就看谁?想看哪里就看哪里?没有人能够阻止我的权力!你老婆就是一身白肉,我看了又咋的?俺是光棍,偷看女人是我的本分,你没有权力剥夺我的权力!”
母亲突然大声说道:“小明没有这个权力,我有!”母亲摸了一把铁锹冲打过来:“你要看白肉,回家看你妈的白肉,老娘一锹拍死你!老娘早就拿你刘六不顺眼了,早就想找你算账,你以前教小明学坏的那些事,老娘一清二楚,今日你主动送上门来,给了老娘拍死你的机会!”母亲抡起铁锹直打刘六,而在应对突发情况方面,刘六是个精明人,他见势不妙提腿就溜,母亲根本追不上他。小明拉住母亲:“妈,别跟刘六一般见识,你进屋吧。”此时,刘六早已溜之大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