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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到晚上十点,天晴了,月亮出来了,星星出来了,母亲也不吭了。但风没停,依旧不大不小的吹。

小明卧室有个一米见方的窗户,站在窗前能见到对面的河堤——河堤下面,是一条方园三十里内唯一的小河,浇灌这里的田地,村民们爱戴它,称它为幸福河。看似与窗户对应着很近,实际上“望山跑到马”,有几里路远——窗户上掉了一块玻璃,一直没补上,镶着透明的塑料薄膜,不影响亮光,但不好看。此时风吹响塑料薄膜,哗啦啦过来哗啦啦过去。

卧室没开灯,隐隐约约。小明在床上眼睛睁着,从晚饭后上床,就没闭过眼睛。小明在想心思,又是胡思乱想;想母亲的风湿病,想这三间瓦房什么时候变成像样的楼房,想王五媳妇肉肉的臀部,想村里两个光棍张三和刘六;张三住在村东,刘六住在村西;同是光棍的缘故,二人关系融洽。想到他们,小明便想到女乞丐,开始大面积地想,设想女乞丐把脸洗净了是什么样子?是丑陋,或是美丽?是耐看?或是见之厌恶?看人的五官轮廓,只能看五分,不能看十分;小明知道这个理。

春夜静谧。过了十二点,月亮偏了西。小虫子没有停歇,屋前屋后有草丛,它们在那里鸣唱。

小明聆听着,慢慢闭上眼睛,睡着了,一会发出轻微的鼾声。接着就做起梦,梦见一个年轻女人,小明在田埂这边,女人在田埂那边,女人向小明挥手,意思要小明过去。还向小明微笑,牙白也是洁白。

小明说:“对不起,我不认识你,你走吧,我要回家吃饭,我妈在家里烧好了午饭。”女人继续微笑:“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你叫小明,你书读的不多,你心地善良,你为人诚实,我没说错吧?”

小明奇怪地瞧着对面的女人:“你是怎么知道的?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来自哪里呀?”

女人微笑:“我来自大山深处,我们那里山高,天高,绿水青山,就是寒气太重,男女不能成正比,男性少,女性多,听说你们这里女性少,男性少,来碰碰运气。”女人说完,朝小明走过来。小明转身朝家里走,打算避开女人。

但女人闪身之快,马上站在小明面前:“你怕我?我是人,不是鬼。鬼的手是冷的,我的手是热的,你捏着试试。”女人把手伸到小明的手边,小明不伸出手,女人索性将小明的手握住:“是不是热的?”但小明感觉冰冷冰冷,典型就是一个没有血液的女鬼。

小明赶紧缩回手,喊了一声“妈呀”,狂命奔跑,由于跑快了,慌不择路,掉进了水沟里;沟里都是黄泥水,灌进小明的鼻子、嘴巴、耳朵和眼睛。小明什么看不见,突然魂飞天外,再次喊“妈呀”,便吓醒了。

小明眼睛睁开,全身是冷汗,膀子上的肌肉痉挛。屋外的虫子还在鸣唱。卧室里依然隐隐约约。小明下床跑来母亲的卧室,颤抖地说:“妈,我怎么晚上做鬼梦?就给母亲一五一十,全说了。”

母亲披衣坐起,叫小明把头伸过去,母亲拿手在小明的额头上抚摸:“摸一下,摸两下,大鬼小鬼全跑了。好了,没事了,回去睡吧。不要想那个女乞丐,想多了就做噩梦。”小明说:“我只刚睡时想了一下,后来没想。”母亲说:“你都成人了,像一棵树,能做材料了,应该找个媳妇了。唉。”小明再去睡时,在想母亲为什么要“唉”?

有意思,小明这晚做了鬼梦,以后睡觉时,鬼梦是不做了,但要想一会女乞丐。女乞丐看似像女鬼,其实不是,小明挪过她的手,有热气,确实是人。有半个月了,女乞丐再没有来小明的家。小明估计那天得罪了她,她不会来了。小明非常可惜;可惜便在床上翻身,翻身便叹气。

小明总是设想女乞丐灰脸洗净后的模样,外表轮廓是清新的,真实面目应该更清新。村里有人说王五媳妇长得好看,身上肉多,又细腻,还有一张饱满的脸孔。小明承认王五媳妇的脸饱满,但仅仅是饱满,不是美;美与饱满有区别,不在一个层次。王五媳妇只能给人一个初看印象,不耐看,看一会就不想看,比不上女乞丐脸部轮廓的清新。

难道女乞丐从此就不来了?脑里一有这个想法,小明就失望;那天真不该对女乞丐说那么多的话。祸从口出,这回小明信了。

每天,碗柜里都放着两个大饼,等女乞丐来讨;但小明等是空等,去屋左边的路上瞧,没有女乞丐的人影;再到屋右边的路上瞧,还是没有。

这天又在瞧,被王五媳妇碰见。王五媳妇说:“伸着颈子瞧啥呢?”小明说:“就是瞧瞧。”

王五媳妇说:“无利不起五更,又在瞧那个女乞丐吧?”

小明说:“放屁。非亲非故,我瞧她干嘛?”

王五媳妇微笑:“放屁就放屁,不生你的气。但你要明白,我是一个女人,一个从姑娘过渡到媳妇的女人,你嘴不说话,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有时,人的眼睛代替了嘴。由我看,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见到女人就色。我说表弟,你才多大,这么急着要跟女人色呀?听我的,不要急,你这一辈子不会缺女人。”

小明苦笑一下:“你说话等于风吹,到时我打光棍找你呀?敢说大话,马上给我找一个,我好酒好菜招待你。”

王五媳妇心有成竹地说:“我包就包,到时候给你找不着女人,我就跟你表哥离婚,当你的女人;俺人胚子明摆着,比那女乞丐强十万八千里。”

小明说:“你真会开玩笑,这种玩笑也敢开,小心表哥知道了,晚上逼死你。”

王五媳妇得意地说:“想整死我?我不整死他就是好的。”

这时响起母亲的喊声,小明马上跑回去了。

小明走向河堤。不是去堤上有什么事,天阴下着小雨,什么事都没有,坐在家里闲得没有法儿了。有人闲着,玩扑克,打麻将赌个小钱,或者几人拢一堆唠嗑打发时间;村里打发空闲时光的方法多种多样,小明一样都不喜欢。小明只看电视,或看书;看电视看打仗的,看书只看小说,而且小说情节要悲惨;小明只为悲情的小说感动。

但今天电视没有打仗的,小说也没有新的小说,小明选择了随意走走。母亲在这样的天气又犯风湿病,小明给母亲贴上新的虎皮膏药。贴了膏药,小明给母亲拍打,但母亲不要小明拍打,要小明哪里好玩去哪里玩去,因为这段时间,小明拍打时老走神,反而让母亲经受风湿的痛,再受小明的拍打痛。

雨丝不密不稀,淅淅沥沥的样子。小明穿着一双解放鞋,顶着一把伞。几乎没刮风,树叶子看起来在动,实际上没动。

小明朝河堤走去。从家里去河堤是一条直路,路面能走拖拉机,铺有河里的粗沙子。之所以连接河堤,是堤面本身就是一条大道,四通八达,不光能走拖拉机,也能走汽车。河面五十米宽,上面架了一座水泥桥,桥上也能走汽车。其实在村人眼中,把这儿当成了风景;村里没有比这更有看头的地方了。所以,与其说小明随意走走,不如说是来欣赏雨中的桥、河水和堤面,说不定能碰上一辆汽车。这儿难得见一辆汽车,有时一星期难见一辆。

小明没有想到,他一走上堤面,就看见在堤边上躺着一个人,侧躺着,隔有四十米远,脸也不朝小明走去的方向,小明不知道是男是女。此人就那样侧躺,没有声音发出,也没有在身上盖着油布之类,光光的让雨淋着。小明想,难道死了?

小明赶紧跑过去,近前发现是女乞丐。她眼睛闭着,但没有死。小明说:“你怎么睡在雨中?要淋感冒的,快起来!”小明像是发脾气,其实不是。女乞丐睁开眼睛,非常无力而慵懒。小明拉她,先用一只手拉,接着用两只手拉,把她拉得坐着。

女乞丐说:“别动我,让我躺一会,我头昏,全身发烧,患了重感冒,我想让雨淋,以毒攻毒,这样就会好的快些。”小明摸女乞丐的额头,烫的厉害。

小明说:“你是真感冒了。我妈说越是感冒越不能淋雨,越淋越发烧,能把人烧得虚脱,要死不活。我妈还说,感冒要吃药打针,不然就熬姜汤喝,去掉内火。”女乞丐眼睛本来闭着的,听这样一说,又把眼睛睁开,强力微笑一下;意思是小明年纪轻,却是个有心人,记着有用的事。

天上响起一声春雷,河对岸的方向出现一道闪电。

小明说:“天要下大雨了,我背你走。”女乞丐说:“你背我到哪儿?”

小明说:“去看医生,后村住着一位老赤脚医生,诊跌打损伤和伤风感冒,他是手到病除。”

女乞丐极力摇头:“不,我不看医生,让我这样以毒攻毒,我有两次这样治好了我的感冒。”小明不同意,认为这样会加深内火,会要死不活的。

小明说:“不看医生也行,我把你背到我家,我给你被子发汗,我给你熬姜汤散热。”女乞丐瞧着小明微笑,强力说小明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