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军一边走一边问道：“你是所长？”赵海滨笑道：“不是，我在听所长训话呢。”赵海滨留给张军的第一印象，是他那魁梧的身材和警觉的眼神，这样的男人看上去马虎，其实精明着呢。而张军呢，在赵海滨的心目中，感觉倒不是很坏，既不是阴险狡诈，也不是目露凶光，只是潜意识里，觉得张军身份可疑，在他身上有很多谜团，谜团里隐匿的，既可能是光明的，也可能是阴暗的。人的好坏，有时并没有一道明显的分水岭，一只脚站的位置偏向哪一方，他的命运就有可能产生严重分歧，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另外，作为林小兰的老同学，赵海滨感到，有责任查清楚张军的真实身份，以免她踏入陷阱，被人利用。r
走进值班室，赵海滨把门掩上了。张军笑笑，心里倒也不怕他瓮中捉鳖，没有证据，谁也不能把我怎么样？赵海滨给张军泡了一杯茶，笑着说道：“不用紧张，我们随便聊聊。”张军笑道：“有点紧张。我是普通老百姓，没见过世面，这地方我今天是第一次来，心里直打鼓呢。”赵海滨笑道：“我看你一点也不害怕，真正害怕的人，反而会拼命掩饰他的害怕心理。”张军笑道：“警察和我们常人就是不一样，思考方式也别具一格呀。”赵海滨说道：“张军，我们有过一面之缘，称不上朋友，也不算陌生人了，今天请你来，是想了解一点情况，希望你能配合，如实回答一些问题。”张军笑道：“没问题。你有什么问题就说吧，只要不是脑筋急转弯，我保证如实回答。”r
赵海滨直视着张军，问道：“姓名？年龄？家庭住址？”张军说道：“张军，26岁，江苏盐城郊区东阳村人。我想问一下，你是审问还是询问？”赵海滨说道：“当然是询问。”张军说道：“那我能问你姓名、年龄、家庭住址吗？”赵海滨笑道：“可以。我叫赵海滨，28岁，苏州本市人。呵呵，我说张军，我们谁问谁呀？”张军说道：“海滨？你爸爸以前当过海兵吗？”赵海滨奇道：“你怎么知道？”张军笑道：“我在想，当过海兵的人，会对大海怀有特殊的感情，会把自己当成大海的儿子，所以，会给儿子取名叫海滨。”赵海滨说道：“嗯，你分析得不错，对了，你在哪儿工作？来苏州几年了？”张军犹豫了一下，问道：“我能保持沉默吗？”赵海滨说道：“原则上是不可以有所隐瞒的，不过，你真要不想说，我也不勉强。”张军说道：“谢谢！以后适当的时候，我会对你讲的。还有什么问题吗？”赵海滨说道：“还有一点私事，你和林小兰……？”张军看了赵海滨一眼，见他急切的眼神，并无恶意，于是说道：“你呢？你和林小兰之间？”赵海滨笑道：“我问你呢，你怎么喜欢反客为主，问起我来了？”张军说道：“你和她不是去参加婚礼了吗？难道她不是你女朋友？”赵海滨呵呵笑道：“她是我女朋友，可惜只有那一天，我是请她假扮我的女朋友，去参加一位朋友的婚礼。”“哦，原来是这样。”张军松了口气。赵海滨笑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觉得小兰对你很有好感，但你如果没有那个想法，那我可就奋起直追了！”张军挺了挺胸，朗声说道：“只要小兰愿意，我不会把这个唯一的名额让给你的！”赵海滨笑道：“那你就好好去追求和珍惜吧！别忘了我是警察，你要是敢辜负她，可别怪我不客气哦！”r
张军走出城南派出所，回头望了一眼派出所的大门，长舒了一口气，觉得警察也是人，并没有什么可怕，这个赵海滨，警惕性高，对自己还存有疑虑，但他确实不失为一个好警察。张军刚想离开，却见赵海滨急匆匆地走出来，到了张军跟前，问道：“你有手机吗？有事保持联系。”张军摇了摇头，笑道：“《手机》里不是演了吗？那玩意不是好东西。”赵海滨接着说道：“刚才忘了问你，和你住一起的那个田丽，和你什么关系？”张军说道：“没什么关系，就是朋友。”赵海滨说道：“朋友就能住一起？是女朋友还是相好的？我看你们的关系有点说不清，张军，我可提醒你，是男人就得当机立断，千万不要拖泥带水，你要追求小兰，不能再和别的女人有来往，我了解林小兰，在情感问题上，她的眼睛里是容不得沙子的！”张军由衷地说：“谢谢你，赵哥！我知道怎么做。”r
国庆节黄金周，林小兰的织布厂放假六天。最近，她在忙着和陈方明合作的事，一直抽不开身，感觉好久没见着张军了，这心里还真有点惦记着他，不知道他在哪儿？在干什么？过得好不好？她原想趁着放假几天，约张军见面吃个饭，或者去哪里散散心，放松一下，可张军没有手机，他小妹的小灵通又关机了，他住在哪里又不知道，只得放弃了。陈方明的家离苏州不远，在张家港，但他节日也没回去，正忙着在租来的厂房内，安装调试设备。林小兰说他是工作狂，真是没错。r
十月二日下午，林小兰闲着没事，想着去找谁聊聊天，消遣一下节日的时光。市里的几个女友，大多出去旅游了，男的呢，张军联系不上，赵海滨她不想过多接触，因为对他没有感觉，而自己感到熟悉又亲近的，只有陈方明了。林小兰到他的办公室，人不在，又去了新租的工厂，陈方明一手油污，和几个新招的工人正在忙乎呢。陈方明看见林小兰走近，转头对几位工人说道：“我的大恩人来了，我要去接待一下，你们也下班吧。”几位工人看着年轻美丽的林小兰，不解地说：“她是你恩人？”陈方明说道：“是啊！没有她，就没有我的这个工厂！”r
林小兰走到他们跟前，笑道：“方明，还在忙呢？挣钱也不用急在一时嘛。”陈方明笑道：“我是想早点挣钱，好还你这个人情啊！”那几个工人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对陈方明说：“陈总，那我们先走了。”陈方明说道：“好，明天还来上班，这几天算加班，一百元一天。”那几个工人答应一声，喜滋滋地走了。林小兰笑道：“用金钱拉拢人心，亏你这个高材生想得出来。”陈方明笑道：“这叫赏罚分明，管理要靠严格的制度，可能和你以情动人的管理思路不同。”林小兰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制度，是以情动人？”陈方明说道：“你的工厂也有制度，但往往人情大于制度，我不是参观过你的工厂吗？那些工人都管你叫林姐，呵呵。”林小兰笑道：“不如他们叫你陈总好听，是吧？”陈方明说道：“好听倒无所谓，我是觉得，一个管理者必须要具有一定的威信，加上严格的管理制度，那工厂就能良性发展，出了什么问题，谁的责任，也能一目了然。”林小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的管理就是一笔糊涂帐了？”陈方明说：“当然不是这意思，可能各有千秋吧。”林小兰笑道：“方明，今晚有没有空？我爸爸妈妈想请你过去吃晚饭。”陈方明笑道：“好啊，求之不得！我回国后，还没去拜访伯父伯母呢，对了，小兰，不会是伯父伯母想接见毛脚女婿吧？”林小兰笑道：“你想得倒美！他们啊，是惦记你这个出类拔萃的干儿子！”r
国庆那几天，张军被小丽拖着，去游山玩水了。小丽对张军说：“国庆节全国都放假，我来苏州两年了，还没好好逛过苏州呢，这次你得陪我逛个够！”张军说道：“国庆节的游人太多了，你怎么喜欢轧闹猛？改天再去吧。”小丽不依：“我就要现在去，人多热闹，好玩，要是没人，冷冷清清的，去了也没劲。”张军推脱不掉，只能陪她去。先去了苏州城里的网狮园、拙政园、沧浪亭等，又去了城郊的寒山寺、虎丘、园区的湖滨大道等，接着还去了附近的周庄、同里、木渎等。在木渎灵岩山，小丽羡慕地说；“这个中国古代四大美女之一的西施，得到了吴国国王的多少宠爱啊！”张军说道：“也正因为她，国王夫差不理朝政，后来被越国打败了。”小丽说道：“有男人这么喜爱她，死了也值啊。”十月五日的时候，他们还去了杭州，在西湖苏堤，小丽开心地说：“许仙和白娘子，就是在这儿相遇的吗？哥，你现在就是许仙，我就是那个白娘子。”张军笑道：“我从小就怕蛇，你要是白娘子，我不被你吓死了？”小丽笑吟吟地说：“我不会吓你，我会像白娘子爱许仙那样爱你！”张军强装着笑脸说道：“别，我害怕。”走到断桥那儿，小丽看了张军一眼，说道：“哥，你要是有一天离开我，我就从这儿跳下去！你要走了，我也不想活了！”r
31、r
旅游回来，张军就暗底里去物色房子，他想，早晚要从南华公寓搬出去，小丽对自己，不再是小妹对兄长的依恋了，她的“爱”，简直让人受不了，使自己失去了行动和思想的自由，平静的生活，也一去不复返了。小丽已经二十岁，长成漂亮的大姑娘了，和自己不清不白地住在一起，真不合适了，她迟早也要去嫁人，自己也想追求真正的爱情，两个人之间那种暧昧的关系，应当快刀斩乱麻，早点结束为好。r
十月九日，张军在石路看中一套小型公寓房，四十多平方，总价三十万，还可以贷款一半，张军觉得很满意，对房产中介公司说，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就过来签合同。回到家，小丽开门的时候，张军见她满面春风，笑着问道：“小丽，有什么喜事让你这么高兴？”小丽搂住张军的脖子，在张军的脸上亲了一口，调皮地说道：“哥，你猜猜？”张军摇头：“女孩子的心事最难猜，我可猜不出来。”小丽甜蜜地笑道：“哥，告诉你一个惊喜，我们有了爱情的结晶了！”“什么？”张军惊得一哆嗦，眼睛睁得大大的，一把抓住小丽的胳膊，问道；“小丽，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小丽以为张军太高兴了，有点得意忘形，就笑着说：“哥，我怀孕了！这个月的月经一直没来，已经超过十天了，我有点担心，就趁你出去的功夫，去医院妇产科检查了一下，医院说我怀孕了！哥，你怎么啦？”张军听到“怀孕”两个字，惊得目瞪口呆，脑子里一片茫然，呆呆地站在那儿，思绪混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r
过了一会儿，张军镇定下来，对正在轻轻揉着肚子的小丽说道：“小丽，你打算怎么办？”张军根本没想到小丽会怀孕，和小丽发生的几次关系，也根本没想到采取避孕措施，在张军以为，男女之间，先要结婚，才会有孩子，没想到在一起睡过几次就会怀孕了。小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兴奋地说道；“哥，我要和你结婚！我要把孩子生下来！”张军郑重地说道：“小丽，你还年轻，还没到结婚的年龄，更不能生小孩了，再说，我们现在漂泊在外，没有房子，没有钱，没有工作，现在还不能考虑这些问题。”小丽说道：“我不管，就是要饭，我也要跟着你！”张军说道：“我们不能要孩子，没结婚就生孩子，那是私生子，会被人瞧不起的！小丽，你还是先把孩子打掉吧？”小丽吃惊地说：“哥，你是说，让我亲手谋杀自己的孩子？”张军说道：“不是还没生出来吗？小丽，你认为现在生孩子合适吗？我们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啊。”小丽收敛了笑容，说道：“好吧，哥，我听你的！不过，哥，你可不能对我始乱终弃啊！”张军笑道：“我们是兄妹，这哪叫始乱终弃呀？”r
十月十二日，“神六”飞天，举国欢腾！林小兰和陈方明和全国各地千千万万人一样，也在收看电视直播。据报道，“神六”的振动试验仪，就是苏州的一家工厂造的，而“神六”两位航天员之一的费俊龙，是苏州昆山巴城人，所以说，“神六”也凝聚着苏州人的智慧和贡献。陈方明希望在“神七”飞天的时候，航天员能穿上自己研制生产的纳米纤维做成的内衣，能为祖国贡献自己微薄的力量，那是多么值得自豪的事啊！r
这天的九点钟，当“神六”一飞冲天的时候，在吴中区红十字医院妇产科的手术室内，小丽一声惨叫，一粒血淋淋的肉块，被医生无情地从子宫刮了下来。小丽虚弱地起身，看了一眼从自己身上割下来的肉块，这个不知道是男是女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小丽觉得仿佛在一瞬间成长了几岁，自己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少女，而蜕变为一个成熟的女人。张军在妇产科外面等待的时候，用医院里的公用电话，给房产中介公司打了个电话，他说：“最近有点急事，实在不好意思，房子我是存心想要，要不过几天去签合同行吗？”房产公司同意延缓一个星期，再晚就过期不候，谁先付钱就先卖给谁。r
张军搀扶着小丽，打的回到了南华公寓。小丽躺在床上，面色很苍白。张军给她盖了一条薄被，说道：“你先休息一会，我去超市买点营养品。”小丽伸手拉住了张军的手，轻声说道：“哥，我不要营养品，我要你陪陪我。”张军坐在床边，面有愧色，说道：“小丽，都是我害的你，把你伤成这样，我不是一个好人，不是你的好哥哥！”小丽挤出了一丝笑，说道：“哥，没你的事，是我自愿的，也是我自找的。”r
晚上，张军煮了一小锅乌鸡汤，用汤匙小心地喂到小丽的嘴里，小丽虽然身体还没有恢复元气，但看得出来，心情不错，脸上荡漾着笑意。吃了半碗，小丽说道：“哥，我吃饱了，你也去吃吧。”张军说道：“不行，吃那么一点怎么会饱？再吃点。”小丽笑道：“不吃了，我要减肥。”张军差点笑出来：“小丽，你减什么肥？现在不是挺好吗？”小丽羞郝地笑了一下，说道：“我怕胖了，你就不喜欢我了。”张军笑道：“你说什么呢？谁嫌你胖了？只要你健康快乐就行，胖不胖都没有关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