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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避孕(5)


  “哦?”贺季山淡淡一笑,“你若不说,我倒不知道这里居然还有座庙。”

  何副官又道:“不是属下迷信,这座庙倒真是挺灵的,听说杨团长的夫人就是在这座庙里许了愿,回去没多久就怀上了。”

  贺季山不置可否,乌黑的眸子望着窗外,骤然看见一个妇人抱着一个粉嘟嘟的奶娃娃,那孩子生得玉雪可爱,他瞧着,眉眼间情不自禁地就是一软。

  何副官见他不说话,往后一瞧,便看见他的目光停留在那孩子身上,他心思一转,于是笑道:“司令,下次有空,您不如将夫人也带来拜一拜,图个彩头。”

  贺季山收回视线,将头倚在后座上,微微一哂道:“她现在年纪还小,我带着她过来,怕是会吓着她。”

  何副官不曾想他竟会这样说,先是怔了片刻,才道:“司令,恕属下多句嘴,您对夫人,倒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英雄难过美人关。”

  贺季山闻言也是一笑,他不再说话,只闭上眼睛养神。车队开出了东山岭,速度立刻快了起来,没消多久便回到了官邸。

  沈疏影刚洗过澡,丝绸的睡衣十分光滑,如流水般从她的肌肤上滑过,她的头发湿漉漉的,还往下滴着水,颈弯与胸口处露出的肌肤在灯光下显得越发白皙,细腻如凝脂。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回过头,便见贺季山走了进来。见到他,她的眼底禁不住就染上一抹喜悦,唇角噙着甜美的酒窝,迎上去道:“不是说要明天才回来吗?”

  贺季山眸心炙热,只道:“明天带你去颐园。”

  沈疏影心头一喜,抿唇一笑:“我还以为你忘记了。”

  贺季山揽过她的身子,微微一笑道:“和你说过的话,我几时忘过。”

  沈疏影心头一甜,任由他将自己揽到梳妆台前坐下,就见男人拿起一旁的毛巾,为她擦起湿漉漉的秀发。

  她一怔,看着镜子中的贺季山,心中却是说不出的酸涩。贺季山察觉到她的眸光,也抬眸向镜子里看去,男人唇角轻扬,眉宇间满是宠溺。

  她的脸庞一红,极是羞赧。直到将她的头发擦干,贺季山俯下身子,将她一把抱在了怀里,捧起她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

  这一晚,自然又是好一番缠绵,直到沈疏影再也受不了伸手去推他,他才紧紧揽着她的身子,亲了亲她被汗水浸湿的额角,将自己灼热的欲望尽数留在她的身体里去……

  翌日,贺季山果真带沈疏影去了颐园,只不过天公不作美,下起了蒙蒙细雨。

  眼见着细雨萧瑟,满池的荷花更显清丽,风过处遥送暗香,那朵朵荷花开得正好,碧叶红莲,红蕊吐芳,颐园远处的亭台楼阁、近处的雕栏回廊,都被掩在了这一片烟雨蒙蒙之中。

  沈疏影站在水榭里往外望去,眼前的这一片景致,只让她恍如置身于江南的烟雨中,又好似一幅水墨山水画,颇有几分西湖的雅致。

  她俯下身子,对着那池中的荷花伸出手去,轻抚细嫩的花瓣。她的手洁白如玉,掩在那一片粉白中。

  贺季山站在一旁看着她——着一件浅碧色织锦旗袍,裹着窄窄的纤腰,袅袅婷婷,雪白的面颊上散落着几丝乌黑的碎发,下巴是极其柔和的弧度,娇嫩的唇瓣抿着笑意,就连那满池的荷花,都被她比了下去。

  他看了好一会儿,上前从身后搂住了她的腰,不知为何,他贴在她的耳畔,低声唤她的名字:“小影。”

  沈疏影轻轻“嗯”了一声,回过头看他。贺季山伸出手,为她将额前的碎发捋好。他的眼睛黑亮,深不见底,凝视着她的小脸,温声道:“帮我生个孩子吧。”

  他的话音刚落,沈疏影脸色顿时一慌,她将眼睛垂下,心跳得越来越快,只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说这个?”

  贺季山微微一笑,大手抚上她平坦的小腹,低语道:“我昨天路过东山岭的时候,恰巧看见一个奶娃娃,样子可爱极了,我当时就在想,如果咱们有一个孩子,那该有多好,我只怕会高兴疯了。”

  沈疏影听着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角与眉梢俱含着笑意,他的大手在她的小腹上轻轻抚过,倒好像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个孩子似的。

  沈疏影想到那一次次的缠绵,想起自己一次次吃下的那些药,心里忽然酸涩得难受,她甚至不敢去看贺季山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语道:“你喜欢小孩子吗?”

  贺季山闻言思索片刻,便自嘲地一笑,道:“以前不喜欢,记得在关外的时候,正巧张军长的儿子满月,我去吃满月酒的时候看过孩子一眼,只觉得那孩子身上一股奶味儿,还爱哭,当时只巴不得跑得远远的。”

  “那现在呢?”沈疏影又问。

  “现在,我只希望你能为我生一个孩子。”贺季山望着怀中的女子,缓缓说道。

  沈疏影心里乱得慌,只垂首不语。

  贺季山见她不说话,于是将她揽得更紧,将自己的脸埋在她的颈弯,轻声道:“小影,我知道你恨我,我只求你一件事,如果孩子来了,你别伤害他。”

  沈疏影身子一震,心尖处顿时涌来一股密密麻麻的锐痛,她真想开口告诉他,她不会有孩子,他们永远都不会有孩子。

  可当她看着贺季山的眼睛时,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男人的眸子漆黑如夜,也许是这一片朦胧的美景让她沉迷,也许是男人的温存令她溃不成军,她鬼使神差地竟对着贺季山点了点头。

  贺季山眼睛一亮,唇角的笑意更是深邃。

  一阵凉风袭来,男人将她的身子护在怀里,沈疏影则将脸埋在他的胸口,第一次,伸出自己的胳膊,回抱住他的腰。

  当晚他们住在颐园,第二日将沈疏影送回官邸,贺季山便去了军营。看着男人走后,沈疏影回到卧室,将那一瓶药从柜子的夹层中取了出来。

  打开药瓶,白色的药片透着淡淡的苦味。想起昨晚的缠绵,她将药倒了两粒出来,拿起一旁的水杯,她的手却抑制不住地开始轻颤。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温婉清纯的一张小脸,瓷白的肌肤细腻如玉,眸子里却氤氲着水光,脑子里,全是男人的那句话:“小影,帮我生个孩子吧。”

  她闭上眼睛,一行泪珠顺着眼角滚落下来。她想起那一晚,她亲眼看着薄少同死在了自己面前,她不是不恨,她恨到了极点,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要为他生孩子!

  她睁开眼睛,将那药丸送进嘴巴里,握着水杯的手却抖得厉害,无论怎样都无法将水喝下去。

  她面色苍白,终是一个转身将药片吐了出来。她看着那瓶药,唇角划过一抹凄楚的笑意,唇中呓语般道出一句话:“贺季山,就算我上辈子欠你的。”

  说着,刚要转身将药瓶扔到洗漱间,就听到叩门声响起。柳妈站在门外唤她:“夫人,锦绣阁的师傅到了,说是您上次在那里挑的料子,现在已经做成了衣裳给您送了过来。”

  沈疏影慌忙答应着,生怕她会进来,便将那药瓶随手搁在了梳妆台的抽屉里,匆匆走了出去。

  晚间,贺季山吃了酒,回来的时候眼底微有醉意。沈疏影瞧着便要去为他熬醒酒汤,孰料却被他一手揽在了怀里,他的呼吸里带着酒香,是醉人的味道。那样炙热而浓烈的吻,让她害怕起来,将身子向后仰,要去躲开他的亲吻,而他顺势亲了下去,吻上了她的颈弯。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她被他压在了床上,只觉得自己被他吻得透不过气来,天旋地转一般,甚至都不清楚自己的衣裳是何时被他脱去的。

  夜渐渐地深了,沈疏影精疲力竭地睡着了。迷迷糊糊睡到半夜的时候,蓦然觉得肩膀一阵剧痛,她吃惊地睁开眼睛,就见贺季山站在自己面前,脸色阴沉得可怕。他一只手攥着那瓶只剩下几颗的西洋药丸,另一只手紧紧抓着她的肩膀,恨不得要将她的骨头给捏碎一般。

  “这是什么?”他声音低沉,额上青筋毕露,眼睛幽暗得让人心惊。

  沈疏影看到那药瓶,脸色倏然一白,她想起自己今天本是要将那药给扔了的,只不过柳妈唤自己下楼的工夫,竟将这事给忘了。而她怎么也没想到,那瓶药会落到贺季山的手里。

  她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她看到他的眼睛里除了怒不可抑外,更有一抹惊痛与绝望。她知道自己什么事都瞒不住他,他定是早已猜出来这是什么药,与其让他去请陆志河,不如自己承认了吧。

  她面色如纸,只轻声道:“你明明知道的,又何必再来问我?”

  就这样一句话,便让贺季山勃然大怒,他一把将沈疏影从床上拖了下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齿里迸出来:“沈疏影,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沈疏影就那样任由他攥着肩膀,她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索性一个字也不说,整个人了无生气地站在那里,犹如一具木偶。

  她的沉默更是惹恼了他,他的手指颤抖着,狠下心将她一把扔在了地上。沈疏影的身子如断了线的纸鸢,一声不响地倒在了地毯上,面如死灰。

  他一手指着她,挖心蚀骨的绝望令他心碎,从来都是一败涂地,在她面前,早已注定他会败得没有半分余地。

  他那样爱她,甚至还可笑地担心带着她去拜送子娘娘会吓着她,谁知道她竟然早已防了这一手,背着他吃了那一整瓶的药,她不惜伤害自己的身子,也不愿怀上他的孩子!

  贺季山的眼里是濒死一般的绝望,他看着地上的女子,想到那一夜夜的肌肤之亲,想到自己那样期盼着她能为他生下一个孩子,想到她一次次吃下这些药,如同躲避一个令她恶心的脓疮,硬生生地将他的孩子扼杀。

  他渐渐地笑了,那般痛楚而自嘲的笑容,狠狠地刺痛了沈疏影的眼睛。

  “贺季山,我已经打算停药了,我今天就要将药扔了的……”沈疏影看着他的笑,心里比针扎还疼,那种疼,让她从地上支起身子,不管不顾地扑到他的身上,滚烫的泪水直到此刻,才溃然决堤。

  贺季山依然淡淡笑着,就那样看着沈疏影的眼睛,道了句:“你以为我还会信你?”

  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让他先吃点儿甜头,然后再给他狠狠一击,一次比一次狠,一次比一次准。她知道他的痛处在哪儿,她便死死地往那里戳,一戳一个血痕。

  她看着他笔直地站在自己面前,脸上只剩下一片虚无的漠然,道:“我真他妈的贱!”

  我真他妈的贱。

  字字低沉,透着蚀骨的无奈与深切的自嘲。

  说完这一句,他便将沈疏影的身子挥到一旁,头也没回地走了出去。

  沈疏影看着他的背影,男人健壮的后背上纵横交错的,是那一次在火海中为了救她而布满的伤痕。她从未这样清晰地看过,每次与他肌肤之亲时,她总是闭着眼睛,她从没想到他竟伤得这样重。记得当初贺季山不过是轻描淡写地道一句皮肉轻伤,可此时当她看见他的后背时,才知道那所谓的皮肉轻伤究竟有多重。

  那一道道大小不一、颜色不同的疤痕,狰狞地盘旋在男人的肌肤上,让人触目惊心,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只能通过残留的部分细细琢磨。

  沈疏影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心慌,她的呼吸急促,心跳也在加速,泪水从眼眶里争先恐后地往外涌。就在贺季山打开房门时,她跑了过去,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布满烧痕的后背上。

  “季山……”她第一次,没有连名带姓地喊他。

  “我错了,是我错了,你原谅我,我真的已经不打算吃药了,我要把药扔了的,你相信我……”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嗓音哽咽,甚至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说了些什么,只拼命地用小手环住他的腰身,流着泪哀求,心里的恐惧却是那样厉害,只怕自己一松手,他便再也不会要她。

  贺季山将她的手指从自己的腰上掰开,他冷漠一笑,回过头看着那泪流满面的一张小脸,声音酸涩而低沉,字字刺心:“这世上能为我生孩子的女人,不是只有你沈疏影一个。”

  沈疏影听了这话,小脸顿时惨白,她失魂落魄地看着他,从他的眼底再也看不到一丝暖意。

  男人的大手挑起她的下巴,乌黑的眸子漆黑如夜,脸上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冷:“我宠着你,爱着你,你就算是块石头,也该被我焐热了,我倒真想把你的心给挖出来,看看它究竟是什么做的。”

  他的声音字字冷冽,语意森然蚀骨。沈疏影的泪水越流越凶,一滴滴打在他的手背上。而男人依然死死地捏着她的下巴,望着她绝美的一张小脸,她的心却是那样狠毒。她每次都会给他最致命的一击,他的胸口像是有把尖锐的刀子在缓缓地剐着,汩汩而出的鲜血,硬生生地把他逼到深不见底的深渊里去。

  “你怎么舍得?”想起那一个个有可能会来的孩子,就那样被她无情地扼杀,贺季山的眼里是深渊一样的绝望,痛苦而蚀骨的绝望,他恨得咬牙切齿,整个人都散发着森冷的寒意,唯有肩头轻微地抽动。

  “季山……”沈疏影轻轻地唤他的名字。

  贺季山不待她说完,便将她的身子一把甩在了墙上,他举起手,眼见着便要向她的脸上掌掴下去。

  这是他第二次想要打她,第一次是他从武兴将她抓回来时,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句句地告诉他,薄少同比他好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他也是如今天这般狠狠地扬起了手,最终却还是缓慢而无望地垂了下来。

  就算是到了这一步,他还是舍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打在她身上,最终还是疼在他心里。

  他终是一语不发,转身走出了卧室。

  自那晚后,贺季山都不曾回来。

  柳妈去看沈疏影,她却只是默默地坐在卧室里,无论问她什么,她都是一个字也不说,若被问急了,她便在那里掉眼泪,只让柳妈无可奈何。

  看到那落在地毯上的药瓶,柳妈将其捡了起来,看着上面的英文,却是一个字也不认得,只得将药拿给陆志河。当她知晓了那是避孕药后,不由得愣在了那里,隔了许久才长叹一声,道一句:“造孽。”

  北平的秋天日头极短,不过下午五六点的光景,天色便已经暗了下来。

  柳妈端着晚饭上了楼,这些日子沈疏影连楼都没下,整日里待在窗前,似是在苦等贺季山回来。

  看着她消瘦的背影,柳妈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食物放下,拿起一件披风为沈疏影披在了身上。